「第一個問題,您是如何判斷出患者們的傷勢和病症,並正確配備藥劑的,原理是什麼。」
「報告上有。」
「很抱歉,您需要口述一遍。」侍衛長一板一眼道。
郁沐瞥了眼對方背在身後的手,以及鎧甲上泛出的些微綠光——是玉兆記錄語音時散發的光芒。
沒親自來拷問,或者像對待羽偕一樣,把他拉去幽囚獄審問一番,也不知道是這位神策將軍開恩,還是變相以一種柔和的方式對他加以防範。
罷了,以景元的脾氣,多半是後者。
看在對方讓他睡了半晚上好覺的份上,他道:
「兩百年前,丹鼎司從繳獲的豐饒民禁書名錄中整理了一批禁忌藥物名單,其中有一個殘缺的丹方叫『充盈極樂散』。
據我的老師,曾經的緋權醫士長研究,最終完善了此散服用和注射相應的軀體轉化和痛症演變,其中最典型的病情就是魔陰身爆發,肌肉紋理呈螺旋狀扭曲,位置較為固定,多位於軀幹。
我的老師在倏忽之戰前完成了相應的研究,製作出了初步的治療藥方,但他本人在倏忽之戰中死亡,戰後,我繼承了他的衣缽,改進了藥方。
說實話,我的藥方並未經過實驗,昨晚也是情急之下,不得不用患者試藥,我已經做好了為我的誤診負責的打算,好在,我的藥方有效,這也是我只配出了三支藥劑的原因。
至於有關『充盈極樂散』的一切研究,我會在整理完成後發表在丹鼎司學刊上,當然,由於『充盈極樂散』是禁忌藥物,老師為了此物不被有心之人利用,並未留下詳細的原始配方,我所公開的也只是相應的治療方案,供所有丹士研究。這是老師的成果,我沒有私藏的資格,唯獨這點,我在報告中著重進行了說明,請務必遵守,這是我作為……一個丹士的判斷。
你還有其他問題嗎?」
雲騎侍衛長沉默了幾秒,搖了搖頭:「足夠了,感謝您的配合。」
「不客氣,請問,昨晚保護我的雲騎在哪?我想看看他們的情況。」郁沐轉頭,看向羽偕。
「在右側病房,他們還在靜養。」侍衛長突然道。
「謝謝。」
郁沐說完,走向雲騎們所在的病房。
走了幾分鐘,羽偕像是回過神來,先是自己嘟噥了一串有的沒的,緊接著好奇問道:「你還有這麼厲害的師父?怪不得是小神醫,小神醫的師父肯定也是神醫吧?」
「嗯。」郁沐腦海里浮現出一個有些佝僂的身影,語氣罕見地溫和了一點:「是個還挺有意思的老頭。」
「多有意思?」羽偕問完,又苦著個臉:「難道只有我的師父天天打我戒尺嗎?」
「他為了治療孽物,特意練習了用左手診脈。」
「啊?」羽偕一臉茫然,「等等,給孽物診脈?這是新的地獄笑話嗎?」
「怎麼不算呢……」郁沐思索片刻,沒說出下一句話。
畢竟,那個為了尋求理論藥效最大化的藥材,膽大到拎著斧頭一個人去砍建木樹根的緋權,是個徹頭徹尾的藥王秘傳。
而藥王秘傳給身為孽物的他診脈,似乎,也蠻合理的?
第9章
郁沐一生中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睡覺。
在伸手就能觸及到天際的、高高的枝椏上;在被巡獵的鋒鏑斫斷的枯萎根脈旁;在古海潮動翻湧的滾滾波浪里,他總是一如往常地睡著。
中途有醒來的時刻,記憶大多朦朧、短暫,像時空稜鏡上拼湊不全的碎片,但他切實地醒過,在一次又一次被人注目的剎那。
而比較特殊的一次,是被吵醒的。
那是一個穿著制服的男人,身材瘦小,目光卻相當犀利有神,他手拿一把缺刃的斧頭,正一下下朝建木的根須砍去。
建木未能被撼動絲毫,蚍蜉的力道甚至無法震落一片樹葉。
他就那麼重複地揮砍著,不知疲倦。
起初,郁沐不太理解對方在做什麼,但他的確見過星神挽弓,見過戰艦星槎化為烈火,視死如歸地在這棵巨樹上鑿下烙印。
或許,這棵樹有著吸引他人劈砍的特質——雖然它只是亘古不變地佇立此處,安寧收斂地散著枝葉罷了。
郁沐想過如過去一般聽之任之,可對方砍樹的聲音實在有些吵鬧,某天,他再度睜開眼睛,如同拂走一隻蟲子一般,驅趕走了那人。
本以為日子會重歸平靜,但第二天,那個怪模樣的傢伙又來了,並帶來了一本書。
對方絮叨著什麼,蚍蜉嗡鳴的聲音不值神明一顧,但郁沐對那本書很感興趣。
這次,他拿起了那本書,從未收穫過睡前讀物的郁沐翻開扉頁,盯了幾分鐘後,百無聊賴地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