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極的持明龍師恨不得住在神策府,仿佛天天纏著神策將軍,就能順藤摸瓜找到丹楓的龍尾巴一樣。
畢竟,誰不知當今神策將軍曾與丹楓等四人合號雲上五驍,關係匪淺,要說丹楓的下落,將軍不可能全無頭緒。
只可惜,這神策府威嚴肅穆,光潔如鏡,連一片龍鱗都找不出。
郁沐盯著絳紅色的地毯,視野里,龍師們走過一級級台階,衣擺摩挲,耳邊的怒罵也越發明顯。
「風浣,現在抱怨也沒用了,當務之急是趕緊捉回丹楓,一旦化龍妙法和重淵珠落入他人之手,持明的存續恐怕就……」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要不是你們過分放縱,怎會有今日之事……一個丹楓看不住,連一本古籍也看不住!那可是我族重要的典籍,卻能輕易叫賊人偷去……!」
「你這是什麼話?當時那賊人竊盜重地要物時你不也在場嗎,你也沒說抓住那賊人的尾巴嗎!」
「諸位龍師莫要在爭了……」
「閉嘴濤然,天天當理中客煩不煩?這次丹楓脫獄你也脫不了干係!要不是你沒能從羅浮手中搶回丹楓的羈押權……」
「我警告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嘿!收拾不了丹楓那逆賊,我還收拾不了你嗎!」
(擼袖子聲)
(互扯頭髮聲)
(斥責打罵聲)
(撒潑打滾聲)
「……」
「這裡是神策府,竟敢在此處叫罵,成何體統!!」
很有精神的雲騎侍衛長放聲長喝,龍師譁然,兵刀碰撞,爭吵聲直到神策府大門關閉才消失。
「……」
「就這麼把龍師們趕出去不會有失體面嗎?」
郁沐抬頭,走入大殿時,悄悄問了身旁的雲騎一句。
雲騎身形一晃,未回,郁沐察覺到了什麼,正要往側邊看,只聽上首桌案前始終寡言的景元道:
「無妨,體面再怎麼不容有失,龍師近來也失過多回了。」
那始終立於上首、縱覽全局的神策將軍,將目光落到了郁沐身上。
郁沐向景元行了個禮,對方並不拘禮,只是如往常般平和地看向他,瞳中鎏金,視線銳利,仿佛在忖度什麼,卻又在人想仔細弄清時斂去一切鋒芒。
郁沐錯開景元的視線,低頭,將例行使用的藥箱打開,敷衍道:「將軍所言極是。」
景元無聲一笑,在郁沐準備東西的空檔,自顧自道:
「丹楓脫獄,劫獄者至今下落不明,據十王司的報告,幽獄之底有重兵把守,理當插翅難飛,可賊人偏是將丹楓完好無損地竊走,現場只留下一枚銀杏葉,實在匪夷所思。」
郁沐:「將軍在大庭廣眾說這些,不怕被安個瀆職泄密的罪名嗎?」
「這些話,這神策府里的雲騎軍已經聽龍師們翻來覆去許多遍了,不差我這幾句。」
「……」郁沐嘆了口氣,即便不抬頭,也感覺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何等灼熱。
他不發一言,只是恭敬地隔著絹帕,搭上景元的脈。
強勁有力,內氣生發,毫無虧虛暈眩之相。
果然,之前遣人來請醫說自己夢魘抱恙心火鬱結憂慮難眠什麼,都是騙人的。
「郁卿可知,自倏忽之戰後,持明屢蒙重災,先是飲月之亂,而後罪人脫獄,最近又遺失重要典籍,據說盜典者也曾……」
「將軍,再這樣下去,您就該改名『閒話將軍』了。」郁沐收回手,折好絹帕,從箱子裡取出一袋隔油紙包裝的物什,打斷景元:「這是此次的藥方,一日一丸,飯後送服。」
「與平時的不一樣?」景元似乎露出了幾分笑意。
「不一樣,這是以太子參、仙體陳皮、虛陵丹果熬煮凝練而成的藥丸,功效甚好。」郁沐逐一解釋。
「很是難懂的藥名,果真是術業有專攻,郁卿真是醫術精湛,藥到病除。」景元非常捧場道,「不過,這次的藥方箋有些簡略,具體功效是什麼呢?」
「開胃消食。」郁沐認真地注視景元,視線明亮如仙舟天氣模擬出的陽光。
景元的表情有些莫名,但郁沐不擅長分析情緒,便繼續道:
「上次的藥方是,上上次的藥方也是,那麼長的藥方箋,將軍該不會從沒遵醫囑服藥吧?」
神策府有片刻的沉默,許久,景元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