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消失之際,一道光透過湖面照在沈白的臉上,沈白下意識睜開眼睛就看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穿過湖面朝自己而來。
窒息感消失,但眩暈感依舊。好一會兒沈白才睜開眼睛,眼中卻不見半分茫然。
看周圍的景色,應該是將軍府的後花園。不遠處的涼亭中坐著一個人,一襲黑紅相間的文武袖,一頭黑色的長髮被銀色的發冠束成了一個高高的馬尾。雖看不清容貌,但也能感受對方的不怒自威。
是那位有著和謝青相同容貌和嗓音的將軍。沈白也還記得自己因為過于震驚下意識跑向將軍而迎來的那陣箭雨,所以這一次他沒有冒失地朝將軍跑去,而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將軍好像沒有察覺到沈白的存在,他如同雕像一般一動不動地坐在涼亭中。
最後,還是沈白熬不住了,他試探著朝將軍邁了一步。
預想中的箭雨並未到來。沈白停留片刻,再一次邁出一步。
利刃破空的聲音響起,沈白抬頭一看只見無數支箭雨朝自己飛來,密密麻麻,無處躲藏。
在羽箭即將刺入胸膛時,沈白的目光落回了涼亭中,原本坐著一動不動的將軍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似乎正望著沈白……
沈白從黑暗中掙脫,他先是呆呆地看了一眼四周,然後緩緩深呼吸。
很好,又回到了將軍府的花園中!
沈白看向涼亭,果不其然那位將軍一如先前那樣像座雕像一樣,坐在涼亭中一動不動。
沈白動了,不過這次他不是朝將軍邁步,而是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跑。目前還不清楚怎麼回事,先離開這裡再說。
沈白在將軍府中七拐八拐終於拐到了將軍府的正門,門外是怒罵叫囂的百姓。
就在沈白想著該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出門的時候,那扇厚重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撞開了,沈白甚至還沒來記得看清,就被人迎面砍了一刀!
滿頭問號的沈白再次從黑暗中掙脫,他的耳邊響起小蒼的聲音:「哥哥,你怎麼樣了?哥哥你說話啊,別嚇我好不好?」
沈白僵硬地轉動眼珠朝下看著蹲在自己腿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小蒼。他目光幽幽地盯著小蒼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又一次在小蒼驚恐的目光中上演了速死!
這一次,沈白沒有出現在將軍府的後花園中,他出現在將軍府門口那些百姓當中。
這些百姓不似先前那般咄咄逼人,他們用懇切的語氣請將軍出來相見。
將軍出來了,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端著一碗酒巍巍顫顫地走向將軍,他將那碗酒遞給將軍,告訴將軍這是百姓們的心意,感謝他為這一城百姓堅守至此。
將軍沒有拒絕老者遞過來的酒,他端著酒目光掃過那些正看著自己的百姓。
這一刻,沈白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朝將軍大喊:「不能喝!別喝——」
將軍將碗中酒一飲而盡,他用平靜的口吻說:「多謝諸位的愛戴,往後望諸位珍重!」
碗掉落在地,碎片散了一地。將軍的身軀轟然倒地,百姓們像是瘋了一樣蜂擁而上,他們砍下將軍的頭顱,分食將軍的血肉。
城門開了,百姓們高舉著將軍的頭顱去向敵軍領賞。他們以為會得到糧食和藥材,可是他們等來的是敵軍將領高舉的砍刀。
城門被關上了,他們逃不走,也躲不掉。
他們懇求將軍的部下救救他們,他們哭喊著,嚎叫著希望能有人救救他們。
偌大的夜郎城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座無主的鬼城,一顆顆頭顱掛滿了城牆,城內血流成河,敵軍坐在屍體中央,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沈白仰面倒在一堆屍體中間,鮮血正從他的脖頸處往外流,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在黑暗來臨之際,他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
「嘩啦」一聲水響,沈白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坐在路邊的石頭上,頭頂上是烈日炎炎。
不遠處走來一個古代裝扮的老頭。花白的頭髮,稀疏的牙齒,佝僂的身軀,背上還背著一捆柴。
「小伙子,你怎麼坐這啊?」老頭兒在沈白的面前站住,他一臉和藹地望著沈白,見沈白沒有說話,便又說:「你走到這裡一定累壞了吧?我家就在前面,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去我家裡喝點水,歇歇腳。」
沈白用力閉了下眼睛,壓下腦子裡的亂。他客氣地對老頭兒說:「多謝,我那便叨擾了。」
「不用這麼客氣。」老頭兒在沈白身邊坐下,他眺望著遠方:「現在越來越不太平了,到處都在打仗,莊稼顆粒無收,難啊。」
沈白沒有再問那句:「為什麼會打仗。」他選擇安靜地聽老頭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