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睢憂愁的面色猝然一頓,半遮掩住的眼珠微微一轉,再抬眸時已是泫然欲泣,勾起一抹苦笑,「……你怎麼知道的。」
「我,我確實不記得了,」他殷切望進陳令藻的眼底,「我們吵架了嗎?有人說我天天跟蹤你回家,我差點被帶走。」
陳令藻不說話,他就獨自補充:
「而且,如果那個人說的地方是你家的話,藻藻,你趕我走就好了,那間房子的隔壁我也買下來了,我能直接去那裡住,你不用搬出來的。我們再怎麼吵架,分居兩屋已經夠嚴重了,怎麼能隔了這麼多條街呢?」
覷著陳令藻的臉色,越睢輕輕拽拽陳令藻的風衣,虛虛問:「……我們是不是吵得很嚴重?還有機會和好嗎?」
陳令藻眼底神色不明,「你真的失憶了?」
越睢點頭,指指自己後腦,「你摸摸,有個包。我醒過來就感覺暈暈的,還有點噁心。」
他又說了些其他的感受,企圖讓陳令藻相信。
陳令藻也不是好騙的,他聽著越睢說了許久,直到越睢最後搬出了醫生,才讓陳令藻暫時下了結論:
越睢的記憶好像是停在了他們剛從宿舍一起搬出去的時候。
那時候他們……至少是表面上,朋友之間的感情是很好的。
越睢什麼都不知道,只想著能和他增進兄弟間的感情;他也只是想著永遠把自己的感情深埋。
這時想來不過幾月的光景,但陳令藻感覺仿佛已經過了很久很久。
他閉閉眼,聲音中有不易察覺的凝滯,「你是……在我住的那邊出車禍的?」
越睢一看陳令藻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緊急用右手撐著起身,湊近陳令藻。
「你別哭——這都是我自己的問題!」
「你脾氣那麼好,那我們吵架一定是我的錯,我去找你也是為了彌補我的錯,全是我心甘情願的,是我堅持的,是我一定要的,那麼如果這中間出了什麼意外,毫無疑問也是我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
「說到底,如果我沒有讓你生氣,我也就不會出車禍了——這是我活該,是我的報唔——」
「啵?」
越睢兩頰被陳令藻捏住,目光呆呆的,陳令藻再稍微用力些,他就成了金魚嘴,想說話只能發出「啵啵啵」的聲音。
就著這個姿勢,陳令藻手腕微微用力,越睢就柔若無骨般向後倒。
純白的枕頭被下壓出一個柔軟的弧度。
陳令藻單手支在越睢臉側,掐著越睢臉頰的手並沒有放開,反而就著這個姿勢和越睢說話,「你還真是說什麼都不顧忌。」
柔軟而微長的額發順著陳令藻的姿勢向下滑落,在陳令藻的上半張臉攏起陰影。
但因距離極近,並不妨礙越睢看陳令藻的所有表情,相反,這些表情在光線稍暗的地方反而更顯一種神秘而迷人的質感,鼻樑在陰影的襯托突顯下顯得更為挺拔。
陳令藻接著別頭髮的動作,食指指節在眼角飛速一抹,冷笑,「我會因為你自責到哭泣?真是令人發笑。」
「你自己走路玩手機,被車剮了,怎麼能是我的錯?」
他那一雙桃花眼稍帶冷意,說的話也毫不客氣,卻正是這樣,讓越睢也痴痴笑起來,眉眼飛揚。
「儂嗖都隊。」你說得對。
他被陳令藻掐著說話不清,語音語調也奇奇怪怪。
陳令藻極力咬住自己臉頰內側的軟肉,才控制自己繃住臉。
「……」
陳令藻微微歪頭,「失憶了?」
越睢的眼神彰顯他謹慎思考過,「嗯。」
陳令藻微微一笑,「便宜你了。」
他翩然鬆開越睢,直身,雙手插進口袋,居高臨下望著越睢,片刻後,啟唇:
「回家吧。」
陳令藻轉身後,越睢望著天花板,五官皺成一團。
*
越睢的手傷不算嚴重,但是鑑於越睢自己說他失憶了,醫生還是不建議他現在就出院,所以只有陳令藻一人回了家。
站在樓下,陳令藻看了會兒樓道兩側的兩扇窗戶,心中五味雜陳。
又回來了。
在進單元門時,他又迎面撞上上次物業的大媽。
大媽提著一個深藍色的袋子,鼓鼓囊囊的。
她顯然還記得陳令藻,熱情打招呼,「這幾天都沒在小區看著你?」
陳令藻笑笑,「這段時間有事,先住學校了。」
大媽沒再多問,把手伸進口袋,掏了兩次,往陳令藻手裡塞了兩次。
「都是甜的,跟你朋友分著吃。」
送完東西,擺擺手快步離開。
望著大媽的背影,陳令藻看向手中的橙子,微微握緊,順手滾進自己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