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時間,就像不復存在,消弭在無法觸碰的緯度。
他曾經貪心,覺得這樣,好像也可以擁有姜權宇的每一個瞬間。
可屬於他的今晚,姜權宇還是缺席了。
演奏中,溫時熙一時失神,餘光看向觀眾席,那張空白的軟椅。
就在這個瞬間,高音輕輕落下。
恍惚中,溫時熙突然看到,那個本該空白的座位上……坐著那道他日思夜想的人影。
姜權宇的雙眼,仍然充滿他最熟悉的執著和欣賞,就那樣靜靜地,坐在他特意預留的座位里。
一時間,明亮的大廳,好像浩渺的宇宙。
對望的星粒,只剩下眼中的彼此。
雙手停住的瞬間,鋼琴聲戛然而止。
程軒漸漸發覺聲音消失,轉頭看向溫時熙。
在程軒的視線中,溫時熙動作停下,望著觀眾席中的空位,整個人一動不動。
下一秒,兩顆滾燙的眼淚,從那雙靜望的眼眶中流出。
弦樂聲中,溫時熙從琴椅上站起。
眾目睽睽下,他突然朝著觀眾席走去,卻又在一個晃神間,靜靜停在原地。
軟椅上……是空的。
溫時熙連忙轉頭,朝四面八方看去。
他與一張張迷茫不解的臉對視,卻沒再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慌張中,眼淚漸漸不受控制,變得混亂起來。
溫時熙嘴唇微微顫抖,喃喃道:「哥?」
在他身後,程軒見溫時熙突然走向觀眾席,連忙朝交響樂團打出終止手勢。
繼而,程軒飛快朝溫時熙跑去。
恍惚中的溫時熙,見找不到人,繼續邁步,朝著剛剛看到人影的方向跑去。
繼而,在舞台的邊緣,程軒拉住溫時熙的手,一臉焦急,問道:「時熙,怎麼了!?」
溫時熙被人拉住,掙脫不開,回身看向程軒。
布滿淚痕的臉回頭望來,猝不及防,帶著心碎的絕望。
程軒愣在原地,他從沒想過,溫時熙也會哭。
「學長……」
如同遊園驚夢,在幻影消失的那一刻,擊碎溫時熙的所有感官。
「我見到哥哥了。」溫時熙哭著,看著面前的程軒,不停道:「我真的見到了,他醒過來了——」
姜權宇會來的,姜權宇答應過,他不會離開的。
可為什麼、為什麼姜權宇還不醒過來。
程軒看著溫時熙痛哭的臉,心痛到無以復加。
「時熙……」
「學長,是真的……」溫時熙眼中一片紅痕,刀割一般的心痛中,喃喃道:「你放開我,讓我去找他。我在彈琴,他不會不來的,他一定會來的。」
程軒手臂用力,拉回溫時熙的身體,把人牢牢抱住。
在哭泣中抽搐的身體,嗚咽聲格外失控。
溫時熙可以一個人面對一切,無論什麼樣的瘋狂,還是任何人的刁難。
可他真的好想姜權宇。
他想像從前一樣,和姜權宇一起生活,聽到姜權宇的聲音,得到姜權宇的誇獎。
他想和哥哥好好在一起。
想得幾乎快要窒息,連一刻也無法再等下去。
哭聲中,程軒的手輕撫在溫時熙腦後,不斷摩挲。
「時熙。」程軒聲音晃動,一點點輕哄道:「我知道,冷靜點,沒事的,都會沒事的。」
溫時熙的聲音,摻雜在哭聲里,細弱道無以復加。
筋疲力盡的哭泣,大腦像要裂開,只剩迴蕩的殘音。
「你為什麼還不回來……」
溫時熙輕輕閉起眼,淚痕轉瞬滑落。
「姜權宇,為什麼……」
第114章 來自南極的信
一場演出以意料之外的方式被打斷, 可鋼琴家哭得如此傷心,好像沒人能在這樣的時候苛責他。
溫時熙哭過,在後台緩了緩, 重新上台後, 對著觀眾鞠躬道歉,與交響樂團重新完成了演奏。
琴聲包含悲傷,像晚霞落入夜色, 只剩最後一絲餘暉。
掙扎一般的躍指, 沉寂在喑啞的淚痕間。
滴落的輕音,混合在蓬勃的交響樂中, 無聲無息。
而後,終末的第三樂章,與流淚的鋼琴家一樣,像一場無法看透的啞謎。
讓人不禁去想,創造這一切的人, 究竟在為什麼而悲傷呢?
是捆綁在身上的束縛、無法達到的遠方、失去的自由……
亦或, 他只是, 還無法與一個人重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