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氧化碳中毒,接下來漫長的昏迷,持續了五天時間。
這五天裡,溫時熙好像一直在做夢。
他夢見了許多有關小時候的事,有在孤兒院的場景、有在姜言身邊學習鋼琴的日日夜夜、還有最多的,是他跟在姜權宇身邊的回憶。
他很想在夢中一直待下去,不要醒過來。
在他的十八歲,什麼都沒有發生,哥哥不會出國,會一直留在他身邊。
可溫時熙又覺得,他需要醒過來。
他還有許多想做的事,一定要完成。
第五天的深夜,星光閃爍時,一片安靜的病房裡。
躺在床上人影,經過無數次高壓氧治療,血液指標終於趨於正常,雙眼緩緩睜開。
病床一旁的身影看見床上人醒了,正在玩遊戲機的手猝然停下。
兩秒後,陳家樂確定不是自己眼花,連忙站起,來到姜權宇身邊,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我的天啊,謝天謝地。」陳家樂雙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
很快,陳家樂看見姜權宇嘴唇微動,湊到後者臉前,問道:「醫生很快就來,你想說什麼?」
姜權宇雙眼微睜,看起來隨時都會再度失去意識。
他看著陳家樂,嘴巴蠕動,聲音被悶在氧氣面罩里,緩慢無力道。
「溫、時熙……」
安靜的病房裡,陳家樂聽清後,沉默了片刻。
愛情真的太沒道理了。
「溫時熙沒事。」陳家樂道:「就是還沒醒,但各項指標都已經恢復正常了。」
姜權宇聞言,輕輕呼出一口氣,面罩中一片白色。
不多時,幾名醫生快步走入房內。
陳家樂退出房間,留下一名助理,去樓下抽了根煙。
再回來時,姜權宇臉上的氧氣面罩已經被拿下,正坐在床上,默默看向窗外的樹影。
姜權宇聽到陳家樂回來,轉頭看向他。
繼而,姜權宇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幾乎乾涸到無以復加,又問。
「陳家樂,時熙在哪?」
陳家樂聞言,覺得自己又想抽菸了。
「隔壁。」陳家樂道。
寧靜的醫院走廊,兩道身影攙扶著,拖著點滴架,緩慢地行進。
短短几米距離,姜權宇走了格外久。
繼而,當他站在溫時熙房門外的那一刻,他抬頭,隔著玻璃,朝裡面看去。
溫時熙躺在潔白的床鋪上,一樣帶著呼吸面罩,面容恬靜又安詳。
那片薄薄的胸膛正輕微起伏著,呼吸舒緩而溫和。
安心間,一點微光,輕輕從姜權宇眼底流出。
腦海中火場的畫面,終於一點點驅散。
醒來的那一刻,他好怕自己沒有救出溫時熙。
門內,守在溫時熙床邊的顧助理看見姜權宇,立刻起身打開門。
姜權宇緩步走進房間,來到病床邊。
他忍著胸腔里的疼痛,皺眉緩緩坐下,望向溫時熙輕閉的眼睛。
身後的陳家樂見狀,叫上助理,一起走出病房。
一時間,寧靜的病房內,只剩下兩道微弱的身體,靜靜守在一起。
姜權宇伸手,輕輕握住溫時熙露在被子外的手。
剛剛醫生說,重度一氧化碳中度很可能會有嚴重的併發症,比如腦損傷、或中樞神經系統損害等等。
不久前昏迷時,姜權宇想起很多溫時熙小時候的事。
他的喉嚨還是很疼,嘶啞著道。
「時熙……快點醒過來。」
他的小朋友既怕黑、又怕一個人,所以不要這樣迷失在夢裡。
輕聲呢喃間,溫時熙的睫毛輕輕顫抖。
如羽毛一般的話語,飄進充滿虛假的夢中,格外溫暖柔軟。
如夢的深夜中,姜權宇坐在床邊,守著一盞小燈,坐了許久許久。
他好像終於心愿得償,徹夜靜坐在自己想要守護的人身邊,即使夜再深,也不需要天亮。
夢中,溫時熙仍然徘徊了很久,終於在一片溫暖中,緩緩找回知覺。
天亮時分,陽光照在輕閉的眼睛上,視線中是一片從血管透入的暖橙。
羽睫簌簌顫抖,在日光中一點點睜開。
安靜的房內,還殘留著熟悉的信息素味道,琥珀木、杜松子,漂浮在陽光中,空氣像夏日淺灘溫熱透亮的海水,令人舒服又溫暖。
溫時熙視線模糊,只雙唇開合,淺聲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