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纖細手腕從黑色袖口中露出,修長手掌與十指,在隨意操控的黑白領域間跳動,仿佛芭蕾舞者翩翩起舞。
不斷加速的短快節奏,對演奏技巧很有要求。
溫時熙討厭被技巧牽著走,對於他這樣從小練琴的專業演奏者來說,只要足夠用心,練得多,每個人都可以掌握技巧。
輕快的尾音過後,一首簡短的前奏曲告一段落。
指揮棒晃動那一刻,聲音被再次交還給交響樂隊。
作為無人關注的宴會伴奏,沒有人會為角落的鋼琴家鼓掌。
只有梁敏老師心跳迴響,知道溫時熙這一支拉赫的水準。
她不知道溫時熙成年後,為什麼沒有按計劃前往古典音樂的起源地歐洲繼續深造。
溫時熙明明是所有人眼中的天才,卻停留在海港市,成了一名自由、但令人惋惜的隕落流星。
交響樂再次響起,間奏結束,溫時熙可以擁有半小時的休息時間。
一首前奏曲酣暢淋漓,溫時熙微微出汗,耳後的阻隔貼實在難受。
他從演奏場離開,前往洗手間,想換片新的。
洗手間內,溫時熙換好貼片,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一貫蓬鬆的碎發被梁敏老師一手鼓搗成專業演奏的嚴謹模樣,抹上髮膠,露出完整的精緻臉龐。
溫時熙回想著剛剛施坦威的琴聲,用沾著涼水的手拍了拍臉頰。
果然比起他的博蘭斯勒,施坦威更具有無與倫比的穿透力。
說起來,其實他也該放下兒時的幼稚成見,買台施坦威回家。
溫時熙一邊想著,一邊走出洗手間。
洗手間外,一道冷峻身影站在門邊,恰好立在溫時熙的必經之路。
溫時熙視線流轉,在看到人影后,腳步微微停頓。
走廊盡頭的宴會廳傳出陣陣喧鬧,可溫時熙卻因呼吸忽而停下,察覺到了一瞬間的安靜。
姜權宇微垂著頭,餘光看到溫時熙出來,輕輕揚起臉。
熟稔的凝望,深邃、悠長、壓迫十足。
兩人對視片刻,方才急促的琴音仿佛隨著視線交融,重新回到耳中。
可下一秒,溫時熙很快移開視線,朝姜權宇一旁走去,打算直接回宴會現場。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是很想和姜權宇說話。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時,低沉男聲突兀傳來。
「第三十七小節,你彈了一個錯音,中後段過度的提速,也有些心急了。」
溫時熙腳步一停,站在原地。
他輕輕抿了抿唇。
姜權宇站在身後不遠處,聲音格外清晰。
「手上的傷口癒合前,你不應該演奏的。還是說,現在的溫時熙,對鋼琴的態度,已經隨便到這種地步了?」
溫時熙喉結輕動,在身後人的發問中,雙手不自覺地握了握。
溫時熙:「謝謝你幫我指出問題,但我不需要。以及我怎麼彈琴,好像和你沒有關係。」
姜權宇目光平靜,望著溫時熙寫滿拒絕的後腦。
一時間,姜權宇的嗓音輕了些。
「這麼和大哥說話——你多久沒挨罵了,溫時熙?」
男聲輕緩,卻涼得透透的。
兩人近身站立,比起alpha的體型,溫時熙十分纖瘦,看起來很沒贏面。
和兒時一樣的壓迫感中,溫時熙沒答話。
姜權宇冷冷下令:「如果還想要你那台賓利的話,轉過來。」
溫時熙:「……」
媽的。
溫時熙冷酷轉頭,一張漂亮的小臉透出濃濃不快,不過他這副神情落在姜權宇眼裡,只像一直沒什麼反抗能力的臭臉小貓。
姜權宇很久沒看到溫時熙這個表情,靜靜地看了一會。
姜權宇:「陳家樂應該有告訴你,醒了和我通電話吧?」
溫時熙:「沒有。」
姜權宇頓了頓,沉聲道:「沒規矩。」
以姜權宇對陳家樂的了解,他知道溫時熙在撒謊。
溫時熙被戳穿,也沒窘迫,只看似親昵順從地問:「我給哥哥打電話的話,哥哥會和我道歉嗎?」
姜權宇:「道歉?」
溫時熙模仿著姜權宇昨夜的語調,有樣學樣地重複道:「因為是omega,所以只要發情,無論見到誰都可以?」
姜權宇皺眉。
他昨夜以為溫時熙是陳老爺子送來的,是說過這樣的話。
溫時熙仰頭:「我知道你不會道歉,所以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沒什麼好說的,他就不需要給姜權宇打電話,邏輯圓滿的不得了,就算是姜權宇,也沒理由罵他。
逆光的角度中,姜權宇的臉高高在上,眼中又仿佛含了些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