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延,雖然你爸我平時在老街上招搖撞騙不少,但什麼東西是真,什麼東西是假的還是分得清的。」
「那尊菩薩像不是什麼好東西,身上邪氣重得很,俞明玉絕對用它做了什麼事,才會被反噬上身。」
「現在困住他,讓他醒不過來的,不是那顆子彈,也不是什麼別的病,就是邪祟之氣,而且已經聚在他體內養了好一段時間了。這次中彈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如果不儘快把菩薩像銷毀,你家老闆恐怕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這番話極有份量,語畢,兩個助理紛紛陷入沉默。
易延也知道自己這個不正經的爹有些時候是真能看到些什麼,認真起來絕不會說假話。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如果毀了那什麼像,俞明玉就真能醒過來嗎?」
易老頭兒很誠實,指了指天花板:「看命。」
三個人又低下聲聊了些什麼後就踏進樓道電梯裡走了,誰都沒發現隱匿在拐角里的謝安存。
他將方才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進耳朵里,一面恐慌一面迷茫——為什麼俞明玉會醒不過來?難道真是因為那尊菩薩像嗎?
他仔細回憶搬進小樓後發生的種種,比格常掛在嘴邊的、在別墅里聞到的奇怪味道,半夜看見的奇怪煙霧,莫名發瘋的女人,以及將他引去湖邊的鬼影。
所有的線索在腦海里自連成線,隱隱指向一個不可揣測的方向。
易老頭兒說菩薩像能讓人與過去的事物聯結,俞明玉是通過它和從前某樣東西產生聯繫了麼?
所以他才要在客廳中央放那麼一張桌子,監視的不是別人,而是這個過去的東西?
此刻躥進肺里的只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兒,再沒有那股能讓人心馳神往的香......謝安存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抖著身體慢慢靠近盡頭的病房,終於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俞明玉緊閉著眼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沒了溫柔的笑與怒,這人當真成了天上的杳靄流玉,雲過了無痕,好像輕輕用手一拂便馬上要散去了。
再見到他時,謝安存反而哭不出來了,只是呆呆地、怔怔地挪過去,挪到俞明玉面前,低下頭仔細去聽他的心跳。
咚、咚、咚,對方的心跳像是從謝安存自己的胸腔里傳出,仿佛透明的絲線將兩人包繞起來,縫進同一張網膜里,再也無法分離。
「明玉。」
「明玉。」
「叔叔……」
謝安存直起身,將床上的男人籠罩進自己的陰影里,半晌,伸過手勾了勾他的指尖。
當天下午謝安存就自己辦理了出院手續,順便給易延留了兩條簡訊。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怎麼通過定位找到自己的,但謝安存還是很感謝他。
畢竟魍魎山的位置這麼偏僻,平日裡根本不會有普通人踏足,如果不是易延找到這裡的話,他和比格身上早就已經長出野草來了。
俞青涯下落不明,唯一能直撐住俞家的俞明玉也昏迷不醒,俞道殷一夜之間像老了二十歲。
漾園裡平日活在紙醉金迷的富貴人兒就像那湖裡養著的錦鯉,一塊石子投下來便作鳥獸散,終日惶惶不安,連吵鬧的聲音都沒有了。
阿姨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裡,謝安存支走比格,讓它去房間裡收拾東西,自己在一樓亂晃。
現在看來,即使在陽光天下,小樓也始終籠罩在一層濕涼的陰氣之中。
以往謝安存總是把目光放在俞明玉身上,忽略了很多怪異之處,現在越細想越覺得汗毛倒豎。
自澄心湖那次作祟後,奇怪的鬼影就再也沒出現過,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現在也是如此。
謝安存心中沉鬱,轉而將注意力轉移到神像上。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神像依附在陳婧寧的遺像後,微闔著一對禪眼,慈眉善目。
謝安存輕輕一推便「喀」一聲倒在木桌子上,根本沒什麼威脅性。
既然就是尊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野神,碎了也有利無害。如果真是你困住了俞明玉,那就把他還給我。
謝安存想著,忽然發狠舉起神像,向地面狠狠砸去!
就在菩薩的身體即將脫手的那一刻,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陣陣飄渺的黑煙自神像內騰起,如有意識地活物般迅速纏繞上謝安存的指尖、手臂,緊接著很快就將他的臉也包裹起來。
謝安存瞪了大眼,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把黑煙全吸進了肺里,煙霧裡的顆粒剮蹭在呼吸道里,火辣辣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