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打字的速度越來越快,大量的文字在輸入框裡刪刪減減,有隻即將要爆炸的氣球撐在謝安存胸口裡,讓他不得喘息。
恐懼層層遞進,謝安存現在只想知道俞明玉到底在哪裡,他要趕在這隻無腳鳥飛走前抓住它的翅膀,不會讓對方有離開的機會。
【謝安存:我會找到你的。】
發完這句話後,聊天界面上密密麻麻的綠色氣泡里終於擠進一條白色框。
謝安存一喜,定睛去看,俞明玉只發了簡簡單單一句話——「把房間裡的其他攝像頭拆了。」
微笑立刻僵在麵皮上,逐漸變得陰鷙無比,謝安存猛地將手機往地上砸,在心裡罵了一句髒話。
阿姨已經在門外不知道站了多久,青年瘋瘋癲癲的模樣讓她膽戰心驚,畢竟印象里謝安存一直都是副溫潤好說話的模樣。
俞明玉離開前的表情也是這樣難看,她直覺夫妻倆之間可能因為什麼事在吵架,只能小心翼翼安慰道:
「安存,你怎麼啦?昨天熬夜開車了吧,阿姨給你煮了鍋豬肚湯,現在要不要下去喝一點?」
謝安存動作一頓,慢慢轉過身,笑著問:「謝謝阿姨,我等會兒就下去喝。阿姨知道俞先生去哪裡了嗎?」
「他......他說是要提前去墨西哥出差,現在應該剛落地吧,走之前我還看到易助理開車來接他。」
「......」
謝安存臉上的笑容放大,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先給陸助理打個電話,有點事要找他。」
發散的思緒被周圍越來越擁擠的人群拉回,謝安存重新帶好脖子上的蒙布,被後方擠上來的人流推著往前走。
抬頭看去,地平線上已經徹底看不到落日輪廓,只剩下依舊明亮的餘暉。
這座城市想要徹底迎來黑夜還需要個把小時,但黃昏落幕對某些場合來說是一個隱秘的信號。
就像現在,武裝分子和與這裡千瘡百孔的街道格格不入的豪車,都心照不宣地聚集在這條路上。
盡頭是一座不起眼的天主教堂,不過沒人想在這個時候進去禱告,他們都是衝著教堂里的地下拍賣會去的。
也許是受長期戰亂衝突的影響,這場已經舉辦了十幾年的拍賣會來者不拒。
沒有人會刻意調查你的身份是有皇室血統的巨鱷還是衣衫襤褸的難民,只要掏得出足夠多的美金就有資格入場。
入場前必須先交一筆昂貴的保證金,如果最後沒有能力承擔自己的出價,便會被子彈當場捅成篩子。
規則如此,沒人敢渾水摸魚偷溜進去,賠進自己的小命。
入場後,謝安存領到了自己的號碼和三個顏色的出價牌,白色代表加價10萬美金,黃色15萬,紅色20萬。
所有的加價都是五的倍數起步,能迅速抬價且節省時間,所以謝安存聽說這個拍賣會上經常流出價值千萬的奇珍。
不過這都不是謝安存在意的。
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俞明玉。
這個劇院式的會場二樓各有四個小陽台,陽台上的人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台上的拍賣品,是整個大廳里視角最好的位置。
拍賣會雖然說不看權勢,不在意身份地位,但還是誠實地留了幾個黃金看台給自己的VIP客戶。
俞明玉和另外一名樣貌英俊的白人坐在其中一個小陽台內,兩人正在交談些什麼,男人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看上去比展台里的頂級翡翠還要名貴漂亮。
謝安存沉默地盯著他,眼神像是要把對方的臉灼穿。
終於找到你了。
謝安存陰沉沉地想,可此刻見到俞明玉,他心中竟然沒有多大的釋然。
這裡陌生的一切都讓他感到焦躁,只是光看著完全不夠,完全緩解不了他此刻的恨和渴望。
謝安存現在只想叫俞明玉身邊的人統統滾開,然後扒開他道貌岸然的偽裝,在男人的唇珠上咬出血口。
他低下頭,用一張國外電話卡給俞明玉發去簡訊。
[明玉,你又被我找到了。]
[你怎麼可以棄養狗狗呢?狗狗很傷心。]
拍賣正式開始之前,俞明玉感到一道極其熟悉的目光釘在了自己身上,裡面涵蓋的情緒比以往任何一次更瘋狂、更炙熱。
那種濕膩的感覺又回來了,分明身處於接近赤道的熱帶,俞明玉卻覺得自己恍若置身於漫無邊際的水霧中。
厭惡,卻無法逃離,被糾纏,被禁錮,心臟在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前做出了反應,一聲比一聲跳得快。
他蹙起眉,忍不住往底下烏泱泱的人群望去,會場內的燈光卻好巧不巧地在這時全部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