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見鍾情太俗套了,可謝安存的心跳一直停不下來,它把鼻子輕輕頂在俞明玉的掌心裡拱了拱,一想起被這雙手撫過脊背的感覺,尾巴尖兒就情不自禁地打顫。
魅魔天性淫亂,由「性」而誕生的物種,也會因為被一個人吸引而感到惶惶和歡喜嗎?
想不明白,謝安存乾脆就仰躺在俞明玉身邊,一點一點靠過去挨著。
明明什麼都沒做呢,也沒用人身和他說上話,謝安存自顧自胡思亂想了很多,心跳始終慢不下來。
前半夜體力消耗得實在太大,他只躺了沒幾分鐘,又陷入了睡夢中。
一陣小孩的哭聲就在這時強硬地鑽進腦海里。
謝安存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個小孩兒,嚇了他一跳,呲起牙怒叫:「汪汪!」
那人跟聽不見似的,一動不動,正緊張地扒著牆角往外看。
「汪汪——」
「汪!」
不管謝安存怎麼亂跳亂跑亂叫,小孩兒都聽不見,牆外的某個東西對他來說顯然更有吸引力。
小孩兒神情糾結得像擰成了一股麻花兒,幾次想要邁出腳,又收回去,這膽怯樣子讓謝安存看了都替他著急,想推他一把,爪子卻徑直穿了過去。
他還在做夢嗎?謝安存呆呆地摔坐地,這裡到底是哪裡?
而且這個小男孩的五官怎麼看怎麼眼熟,極像今天駕駛座上的年輕司機。
「以臻,快回來,你在瞎看什麼?」有人從後面扯住小孩往回拉。
「媽媽,多多死了。」陸以臻咬著手指說。
拉他的女人沉默片刻。
「死了就死了,一隻狗而已,明天就有人來把它收走了。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快點回房間去,你忘了媽媽怎麼跟你說的麼,晚上不可以在樓里隨便亂跑,被俞少爺發現了怎麼辦?」
陸以臻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母親這麼不想自己和住在這棟樓里的少爺接觸,好像對方是什麼洪水猛獸。
他們只是過來定時打掃別墅的下人,身份低微,可牆角外的主人竟然比他們還不受待見。
「晚上不可以在樓里亂跑」是母親剛來時就給他定下的規矩,因為小少爺經常在晚上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發呆,更多時候只是沉默地盯著頭頂的吊燈一動不動,像具沒有活氣兒的木偶。
旁人都說他精神上可能有點問題,陸以臻想,那還不是因為你們都不跟他說話,也不放他出去,只一直在暗地裡盯著他看的原因麼?
「......可是俞少爺......」
「噓!」
女人連忙捂住陸以臻的嘴。
「都說了別再提這件事!多多又不是小少爺自己養死的,他哭一個晚上就好了,以後少爺想要還能再買只新的,這不是我們能管的事情,聽話,趕緊跟媽媽回去......」
小孩兒最後還是被女人拉走了,謝安存從牆角走出來,四下環顧一圈。
一棟複式別墅的一樓客廳,很寬闊,但似乎和電視劇里富人家該有的富麗堂皇不太一樣。
客廳里光線極暗,可以說有些陰冷得可怕了,家具上沒有一絲灰塵,但也沒有多少用過的痕跡,毫無人情味兒。
發出微弱哭聲的主角就趴在客廳中央,一股難聞的腥味兒縈繞其中,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從他懷裡的狗身上傳來的。
「汪!」
謝安存輕輕踱到男孩兒身邊輕叫,他跟陸以臻一樣,完全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說是哭也有些太安靜了,仔細聽只能從他喉嚨里聽到些抑制不住的哽咽,要不是男孩的肩膀還在聳動,謝安存真的不大能從他身上感受出多少活人的氣息。
怎麼會有小孩被養成這副模樣?
「汪汪?(你還好嗎?)」
謝安存繞著男孩轉來轉去。
那隻小白狗看樣子已經死了很久了,死狀悽慘,毛色乾枯雜亂,七竅流血。即使死了也不能瞑目,睜圓的黑目直勾勾地盯著謝安存的方向看。
謝安存咽了口唾沫,有點怵得慌。
可男孩毫不在意那些污血抹在自己衣服上,他也和懷裡髒兮兮的小狗一樣,露出的皮膚上青一塊紫一塊,沒一處好肉。
還只是這么小的孩子,孤零零地呆在這棟大房子裡,被人欺負、心愛的小狗成了屍體也沒有人管,只能縮在地上偷偷哭。
被旁人像笑話、可憐蟲一般看待。
謝安存安靜下來,想用牙叼住男孩的衣角,但還是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