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付邀今耳邊掛著一枚晶瑩剔透的銀白章魚耳墜,不停地朝他的耳中輸入魔音:「阿今~」
「阿今~」
「阿今~~」
付邀今一把拽下他,將小章魚塞到了腰間的琉璃罐里。
側廳內。
付邀今的父親——休·潘瑟里世子,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正皺著眉聽夫人同他說些什麼。
大哥喬納·潘瑟里恭順地站在父親身後,左臉紅腫,似乎是來之前被狠狠甩了一巴掌。聽到聲音,他抬起眼,就看到付邀今和菲爾一前一後從門外走進來。他臉色驟然變得極為難看,眼底翻湧著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暴戾與嫉恨。
「菲爾。」喬納沉著臉喚道,「過來。」
被丈夫點名,菲爾竟然鬼使神差地瞥了付邀今一眼,而後才意識到這個行為不妥,連忙低頭快步走到喬納身邊。
喬納目光快要竄出火來,手臂猛地圈住菲爾腰肢將他帶進懷裡,滿懷惡意地傾身同他耳語幾句,又抬眸挑釁地瞪視付邀今。
喬納和付邀今的關係自小便十分惡劣,三年未見也沒有任何緩和,反而變本加厲。
「真是胡鬧。」父親休·潘瑟里忽然冷笑一聲,「你的一個生日而已,同你那群姊妹隨便辦個舞會消遣消遣便得了,為一個殘廢大操大辦,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
「休!」大夫人豁然起身,指尖都在發抖,「邀今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他!」
「這件事不用再提了。」休·潘瑟裡面無表情地站起身,甚至懶得施捨付邀今半分眼神,抬腳便往外走。
……
「你的家人怎麼都這副德行啊?」臥室內,陸離變回人形坐在付邀今床沿,憤慨不已,「你那嫂子我就不說了,還有你那哥,最關鍵是你那爸,天吶……!」
「他們一直是這樣的。」付邀今語氣平淡。
「什麼叫他們一直是這樣的?」陸離拔高了音調,「一直是這樣就是對的嗎?你怎麼一副逆來順受、委曲求全的樣子?你爸說你是個殘廢你就當沒聽見嗎?」
「……他說得也沒錯。」
「付邀今?」陸離不可思議地反問,「你怎麼會這麼想?」
他至今記得那天付邀今掐著他的下巴,力道重得他骨頭都要斷了,語氣冷冽地威脅他,說要把他吃得骨頭都不剩,那時的付邀今渾身浸透著不容置疑的強勢。等人走後,陸離摸著狂跳的心臟呆呆著站了多久,渾身都在發燙,心動得難以自抑。
現在的這個耷拉著眉眼,被那番羞辱都無動於衷的付邀今,和冷靜沉穩的枯荊領主真是同一個人嗎?
「我很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陸離低聲道,「自卑懦弱只會傷害真正關心你的人。任何人傷害你,你都應該狠狠反擊他們。」
「……」
付邀今沒說話,過了一會,他緩緩摟住陸離肩膀,將額頭抵在對方的頸窩。
「我……」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大哥喬納用眼神挑釁的時候,某一瞬間付邀今確實想還以不屑的冷笑;父親休用刻薄言語侮辱他的時候,付邀今某一瞬間也想要反唇相譏,而不是讓柔弱的母親擋在前面為他爭取尊嚴。
可是這些行為都被一個無形的屏障攔在了裡面,這個屏障近段時日一直存在,只有偶爾他會無意識打破,顯現出和過往性格截然相反強勢的一面。
「哎,算了,」陸離回摟住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等我眼睛好了,我會保護你的,不讓你再被別人欺負。」
……
翌日上午,聖騎士勞倫斯向騎士隊告了假,興沖沖地騎著天馬等在了黑豹主宅外。
多年前,勞倫斯受付邀今邀請來住宅玩耍,遇到大哥喬納。因勞倫斯非七大家族子輩,喬納譏諷他即使考上了聖騎士也只是一個可憐的鄉巴佬,自那以後,勞倫斯便發誓不再踏足黑豹主宅半步。
不過他與付邀今的友誼卻沒有受到影響。
「怎麼來得這麼早?王都離這裡有好一段距離……」付邀今鬆開獅鷲的韁繩,高興地迎上去與摯友擁抱。
「是啊,天還沒亮我就出發了。」勞倫斯笑著摟住他,「對了,你的海妖呢,怎麼不見他?」
話音未落,就聽到一聲悅耳的「嗨」,趴在付邀今肩頭的銀白章魚支起腦袋,揮了揮半透明的觸腕,「你好。」
勞倫斯:「……」
勞倫斯:「你好……」
兩個小時後,二人在王都的一家酒館裡和喬裝打扮了一番的王國大王子碰上了面。
教廷聖子日理萬機,勞倫斯提前一周利用職務之便托人遞話,才好不容易替付邀今約到了今日,還只能在約定好的短短二十分鐘內與聖子會面。
距離現在還有足足四個小時,足夠三人敘舊。
是故酒館最為熱鬧的午後時分,三位身份尊貴的客人跟做賊似的窩在最角落的座位里,每人都戴著兜帽遮住面容,點了四杯廉價的啤酒,還沒等喝兩口就感覺大王子已經醉了。
「嗚嗚嗚,學長,你不知道,」大王子晚付邀今和勞倫斯兩屆入學聖輝廷樞院,在付邀今因傷退役的那一年他終於成功晉升為龍騎士,「你不知道冰龍莫瑞莎有多任性,她確實是最強的龍,但也是最難訓的龍,這三年來我無數次被她惡意從空中拋下去,然後在我嚇得吱哇亂叫的時候把我叼起來,在天上拋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