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邀今也覺得小孩挺有意思,將他背起來,站在路邊吹著清冽的夜風,等陸離把車開過來。
「舅舅……」左向陽忽然迷迷糊糊地開口,一股酒氣撲面而來。
「嗯?」付邀今微微側過頭,「你到底喝了多少?可別吐我身上,不然你明天就死定了。」
左向陽大舌頭地說:「舅舅……你真好……」
付邀今輕笑一聲,沒說話。
「舅舅……」
「舅舅。」
「舅舅!」
被纏得實在沒辦法,付邀今噙著笑問這個麻煩的醉鬼:「又怎麼了?」
「舅舅,你有什麼心愿啊?」
這是付邀今第二次聽到左向陽問這個問題,他忍不住反問:「你一個剛高考完的學生,能幫我實現什麼心愿?」
「可以的。」左向陽在付邀今背後緩緩睜開了眼睛,「我可以的。」
一陣風拂過,他的聲音也如風一般輕輕飄進付邀今耳朵里:
「舅舅,我都知道了。」一滴眼淚砸在付邀今後頸,帶著滾燙的熱意,幾乎將他灼傷,「我就知道,這世上哪有重生這麼好的事情。你將生活過得一團糟,上天就給你重來一次的機會,怎麼可能呢……」
付邀今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沒有說話,言語也在此時此刻失去了作用。
他和陸離是什麼時候不慎暴露了身份?還是師逸明又說漏了嘴?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一個孩子在他背後哭得無比傷心。
「向陽,沒事的,」付邀今將左向陽放到路邊的長椅上,彎腰用手擦去他的眼淚,「你還有很多時間,這個世界還很穩定……」
話音未落,他就看到不遠處的行道樹葉片竟然開始解體,世界正在逐步走向消散。
陸離眨眼間從虛無中出現,眼底滿是驚訝。
「……向陽?」付邀今罕見地出聲挽留出現離世念頭的重生者,「向陽你才剛考完,還不知道考試成績,你不覺得遺憾嗎?沒關係的,我們還有時間,可以等到這個夏季結束。你不想去你考上的大學校園裡看一眼嗎?」
「我想讓你高興,舅舅。」左向陽噙著淚笑起來,「我騙了你舅舅,我早就不在意上不上大學了,我就想讓你高興。我一直貪心地拖延到高考結束這一天才告訴你,你別怪我。」
「你這叫什麼貪心?你就應該一直假裝不知道……」
「不行,」左向陽堅定地搖搖頭,「我想讓你高興,舅舅,再拖延下去,我就更不捨得了……舅舅,你是不是接觸過很多和我一樣的重生者?每次都是你滿足他們的願望,是嗎?這次,就由我來滿足你的願望……」
說著,他轉過眼珠,看向站在付邀今身後的陸離。
很久以前,左向陽就發現這個人根本不是他上輩子認識的『陸承硯』,那麼『符越』也不可能是真正的『符越』。
至少的至少,這三年並不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有人真切地陪伴了他三年,給予了他一場美夢。
陸離抬起手,一枚瑩白的靈魂光魄被他困進虹色剔透的牢籠之中,靈魂在透明的籠壁鍾流轉,又徐徐乖巧地歸於沉寂,被他輕柔納入掌心。
師逸明若有所感地從夢中醒來,抬眼看向窗簾縫隙間的明月。怔愣間,他低下頭,看到懷抱中的另一輪明月——顧昭月安穩地熟睡著,面容恬靜。師逸明笑了笑,重新閉上了眼。
樂宣正在片場卸妝,辛苦了一夜的劇組剛剛結束拍攝,他坐在化妝室給助理髮去信息,說這周末要去監獄探監,讓她安排一下行程。
陸妍坐在轎車後排,無憂無慮地在熱鬧的班級聊天群里發送信息,又有些疑惑哥哥他們動作怎麼這麼慢,還沒回來。
……
穿過時空長廊,陸離將左向陽的靈魂交給了世界樹。
透明的樹枝小心翼翼地攏住這尾小巧的光魂,收進懷中。
它似乎有些稀罕這次正經做任務的陸離,左右繞著陸離纏了好幾圈,枝椏像是點頭似的,非常滿意地晃了晃,仿佛在說:小鳳鳥,你總算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