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兩人會不經意間目光相匯,那瞬間心照不宣的默契,和付邀今眼中流露出只有他才會明白的暗示,都會令陸離心中簇得燃起小火苗,興奮雀躍地搖曳著。
其實陸離也不是完全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是他拒絕承認。
他將自己難得的純情歸罪於付邀今的性冷淡,背地裡無數次痛罵這個天生的打工聖體一恢復管理員記憶,滿腦子就只剩下考核、任務和重生者。害得他這幾天被薰陶下來,也失去了世俗的欲望,完全沒有了曾經九百九十八歲歷盡千帆的長者風範,反而像個十八歲的愣頭青,見到心悅之人便春心蕩漾。
原來這就是戀愛?
好稀奇的情愫……有點意思。
果然只要和付邀今待在一起,不管之前他多嗤之以鼻的行為都會變得有趣起來。
陸離親也親過了,摸也摸過了,槍也蹭了不知道多少回,甚至還口過,除了最後那步之外幾乎做盡了親密的舉動,事到如今才懵懵懂懂地想起了他們在這之前應該做的事——談個戀愛。
付邀今那邊還沒想到重生者一事應該怎樣系統性地提問,陸離反而先開了口,溫溫柔柔的,是他從未有過的軟和腔調:「麼麼,你對我……是什麼感覺啊?」
麼麼?付邀今忍不住皺起眉,轉頭本想讓他正常點,卻發現陸離正一臉期待地看著他,眼睛漂亮得像紅寶石。
已經到嘴邊的話就這麼被付邀今又咽了回去,他摸了摸有些抽痛的良心,「……你表現好點,我對你的觀感就會好點。」
可惜陸離的智商並沒有被戀愛腦吞噬,他敏銳地察覺到付邀今對他的PUA,並且大聲提了出來:「你這句話就很像拿著根胡蘿蔔釣我這頭大笨驢,是不是當我傻?」
「知道就好。」付邀今笑了下,又正色問,「容菡的執念是什麼?之前她提到的,讓你務必在小鎮留到來年夏,是什麼原因?」
陸離沒有再賣關子,也嚴肅了神情:「不是夏,而是來年春,準確來講4月6日,那天莫姆小鎮全體居民被成熟期偽人所屠,無一人存活。」
付邀今目光微動,瞬間明白了事情始末:「是隱藏在小鎮內部的偽人?」
「對。」陸離點頭,「在居民飽和過後,莫姆小鎮後期只接收異能者,無論那些潛伏期長的偽人再怎麼像人,也無法模仿出異能,且據容菡回憶,住宅樓大門沒有被入侵的痕跡,死亡是從中間樓展開,向上下擴散,所以基本可以肯定,這個在4月6日屠殺小鎮的偽人,一直潛伏在莫姆小鎮內。」
原本總是縈繞著歡聲笑語的小鎮充滿了死寂,一隻又一隻的偽人從血泊中站起,以最熟悉的模樣,露出極為陌生的眼神,它們的臉上露出極為統一的表情,恐懼而無措,那是容菡出外勤回到莫姆小鎮時,看到的第一個畫面,也成了她後來每個夜晚揮之不去的夢魘。
容菡並沒有死在那場屠殺中,但從那天起她的靈魂便已經寂滅,往後的數月只是殘存的意志在叫囂著懊悔。
最終她死於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明明處於青壯年,卻瞬間被病魔折磨得形銷骨立,最終獨自在饑寒交迫中不甘地闔上了眼睛。
「……」
付邀今思考了一會,問:「那名偽人是菲利斯女士嗎?」
「你問我的話,我也說不準。」陸離沒有妄下斷言,「因為我也沒接觸過潛伏期為六個月的偽人,而且據說這些偽人一直在進化,我不知道它們現在的模仿能力到底有多強。或許很像很像人也說不定,除非是最為親近熟識的親眷朋友,其他人都難以分辨,不然無法解釋為什麼容菡重生了這麼久,對那名偽人的身份仍舊一無所知。」
明知小鎮內藏著一名極度危險的潛伏期偽人,卻沒有選擇拋下鎮民逃離,沒有陷入無盡的惶恐中,也沒有杯弓蛇影地將所有可疑的鎮民當作假想敵,甚至如若付邀今不是世界管理員,都難以從容菡平時的表現中得知她身上背負著如此沉重的壓力。這次的重生者倒是一個心智成熟值得欽佩的人。
「對了,她弟弟的死,也是她的心結之一。我一來這裡,就先把這件事情解決了。」陸離反手指了指遠處正嘗試拿兩粒蛇果逗樹上麻雀的黃毛,「所以,我雖然對你做了一點不好的事吧,但對你好的事情也做了不少,功過相抵,你就別生氣了。」
「我沒生氣。」付邀今看向他,「真的。」
陸離狐疑地眯起眼睛,他還是由自知之明的,知道這個小世界裡就憑他對付邀今做出的那些事,該死的小心眼烏鴉不記個一百年的仇這事絕對過不去,但現在付邀今卻表現得如此大度,事出反常必有妖,說不定有什麼大的還在後面等著他。
「畢竟,風水輪流轉,誰知道你哪天就會落到我手上?」付邀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而且是故意仿照陸離的那種,邪惡梨梨式不懷好意笑,「到時候你記得今天的話,別生我的氣就好。畢竟我也只是『犯了每個管理員都會犯的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