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聞言非常受傷,他覺得付邀今不會那麼無情,但為了不讓付鷹使有理由再醮,他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玩了一把陰陽伏擊,假裝佯攻讓貝托誤以為他們這波剛組建沒多久的千人軍隊只是調虎離山幌子,仍舊將注意力放在和鄂多的正面戰場上,結果就被陸離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一路勢如破竹地在貝托後方殺了個痛快,還縱火燒了他軍營里半數的糧草,非常不要臉。
上輩子貝托和鄂多的王儲之爭持續了半年之久,重來一世,他本以為自己能仗著過去的教訓和預知未來反敗為勝,卻沒想到潰敗來得這麼快,一切都和上一世不一樣,他甚至輸得比上一世還要徹底,僅僅半個月的時間,他就落到了彈盡糧絕人心渙散的地步,圖那隨便散布個將功贖罪、投降既往不咎的謠言,他就被手下人綁起來,屈辱地押送到三王子營中。
貝托從沒想過手下人會叛變,因為上輩子根本沒發生過這件事。那時候的他聽從老師的勸導,禮賢下士、勤政為民,這輩子他仗著知曉未來,不再做那些『無用功』,還無故貶黜了許多在未來犯了錯無甚大用的下屬,卻沒想到這一行落在他人眼中又是怎樣一出喜怒無常、昏聵無能的畫面。
……為他所沾沾自喜的重生記憶最終成了割破他喉嚨的利刃。
大王子落馬之後,鄂多本應將矛頭立刻對準還處於劣勢的圖那,但近日來邊境線上越發活躍的中原軍隊卻令他不得不顧慮起來。實在是鄂多自知他在軍事方面的才能普通,又知道貝托能征善戰,才不得不和圖那暫時聯盟,本以為即使是二對一,他們攏共加起來才一萬出頭的隊伍,對付貝托麾下的三萬精兵肯定要費上不少功夫,結果誰成想貝托就是紙做的老虎,還沒怎麼著就敗了。
蟄伏了二十年的圖那在這場戰役中鋒芒畢露,屢出奇招,屢建奇功,鄂多越發覺得他棘手,不敢輕視他,只怕再打下去,會鬧得兩敗俱傷的下場,平白無故讓虎視眈眈的中原和周邊小國撿了便宜。
不過休戰止戈對於鄂多來說也全然不是壞處,鷹王的繼任需要得到其他各氏族的商議,共同推舉決定。除了最初赤桓一族開國時任命的鷹王,往屆這都是走個形式,早已經有了內定的下任鷹王。
但這一回,鄂多決定好好利用這場部族推舉大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最有資格繼承大統的王子,也讓圖那日後即使仍有稱王之心,不服要繼續和他打,也打得名不正言不順,盡失人心。
……
等這場王儲之戰暫時告一段落,其餘不想被戰爭火焰波及的兄弟氏族終於紛紛趕來為鷹王奔喪。
在葬禮上,他們表達著沉痛的哀悼之情,又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希望鄂多儘快繼位。
鄂多也未多推辭,老鷹王的屍首剛送進鷹谷,隨即他就盛裝出席,肩頭立著他的那隻蒼鷹,坐在主位,將『國不可一日無君』一詞擺在了檯面上。
當即有他一派的中堅力量氏族首領義王站起身,提名鄂多繼位,侃侃而談二王子的歷往功績,將他誇成了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世明主。
付邀今坐在圖那身後,身著男裝,用假面遮住下半張臉,沒什麼存在感,安安靜靜地聽著鄂多安排的人如何堆砌辭藻吹噓他,然後鄂多再擺出一副受之有愧的表情,連連推辭,再三表示他對王位無意,都是你們逼我上位的。
從始至終,圖那都很沉默。
主子不開口,其餘明里暗裡的三王一脈也不敢多言,都互相傳遞著眼神,一言不發。
直到鄂多那邊自娛自樂得都快當場拍板繼位的時候,曾主持冬狩大典的老首領突然出了聲,問:「二王子,鷹王離世之前,可有遺詔?」
「不曾,」鄂多黯然道,「塔格被大哥派人暗害,我趕到時,他已說不出話來,但是他將這個交給了我……」
說著,他從衣袖中摸出一枚圓形令牌,展示給眾人看,正是付邀今遍尋不得的那枚鷹神族徽。
……怎麼會在他手裡?付邀今皺眉,他和陸離都猜測這枚族徽是被大王子貝托偷走了。畢竟他擁有前世記憶,是最有可能得知族徽被老鷹王藏在何處的那個人。
但轉念一想,鄂多曾經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族徽的下落,頻頻催促時常出入鷹王寢帳的平遙郡主為他尋到族徽,卻又在某日倏然再未提及此事,怕是那時就已經通過對貝托的熟悉程度得知了族徽的所在之處。
貝托還真是兩輩子都被鄂多玩弄於鼓掌之中,非常沒用的重生者。
「老鷹王將族徽交付於您,就是屬意由您來繼承王位啊。」立刻有人附和道。
「我怎麼聽聞,數月前這枚族徽老鷹王就說不知哪去了,」角落裡忽然傳來一道聲音,「今日怎麼突然出現在二王子手上?」
鄂多仍舊保持著溫和的表情,聲音卻薄涼起來:「不知康王您的意思是?」
康王與二王子派系速來有仇,甚至可謂是水火不容。他本人也向來看不起政局上的那點彎彎繞繞,更偏愛戰場上的直來直往,故而貝托他最先投誠的王儲,但如今貝托落敗,他迫於無奈只能將寶盡數壓在了圖那身上,但因為曾是貝托一系的氏族,不受信賴,這種時候就必須要當出頭鳥,主動表現:「我倒覺得三王子圖那仁誼寬厚,英明神武,茂德淵沖,天姿玉裕,堪當大任也。」
另一派似乎就等著這句話出來,立刻想好了反駁的話:「三王子並非真正赤桓族人,其母為中原人,怎可讓血統不純正者繼承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