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舌燦蓮花,繞得老太太她們頭疼。
左右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也就五丫頭貪吃才會在意。
老太太做主擺擺手:「都留著給你們吧。」
分家之事,到此便算敲定了。
虞家沒有舅爺、姑爺來主持商議,便只能請了同宗的耆老來幫著立下書面契約。
這樣的正式場合,明月沒跟去湊熱鬧。
她吩咐嚴媽媽上外頭街市,買了足夠搭界牆的磚石,另尋來幾個砌牆抹平的泥瓦匠。
只等三太太三老爺從東院回來,沖她點點頭;
虞明月當即吆喝一聲,叫匠人們開工幹活兒。
東西兩院之間的舊牆,還是十多年前老太爺在世時修葺過的,而今牆身早已有了裂縫,斑駁陸離。
明月跟大房打了個招呼,索性就從西院內緊貼著舊牆新砌一道界牆,也免得再去過問老太太的意思。
今日來的匠人,一個二個都是大嗓門。
你吼一句,他傳一聲。
拋磚封門,和泥抹平,不過大半日的吵嚷,就叫左鄰右舍都知曉了「虞家嫡長子虎落平陽,搬去西院,還被逼得在院內砌界牆」的事。
老鄰居們撇撇嘴。
難怪呢,那姚老太太心偏了幾十年,如今可算是如願,將她那小兒子小孫子摟在懷裡嘍。
也不知分了家之後,兩院之間能消停幾日?
……
雞鳴三遍,老太太才從睡夢中醒神。
她照例喚了錢嬤嬤來服侍起身,換好衣衫,便坐在妝檯前等著淨面潔牙。
過了小片刻,大丫鬟捂著臉從外頭跑進來,似是氣哭了:「老太太,婆子們今晨照舊去大廚房取熱水,誰知,西院卻將角門封死了,還砌出一道新界牆來。奴婢想與他們理論一二,卻被罵『不知羞,連個熱水都要蹭他們的』。」
姚老太太哪裡還不明白,她是被明月擺了一道。
若非寧壽堂還搭了個小廚房,今日她就得洗不成臉,吃不成飯了?
老太太氣得天靈蓋兒都要冒煙,一邊罵著「孽障生下的小孽障,還想翻天不成」,一邊吩咐錢嬤嬤:「去,叫小廚房燒熱水,備飯食。」
錢嬤嬤搓著手,一臉尷尬:「老太太,熱水倒是能燒,但……管著小廚房的杜娘子,昨兒後晌就被調回西院了。如今還沒尋到合適的接替人選。」
老太太:「……」
還真沒飯可吃了?
不洗臉的老婆子怒火衝天,叫錢嬤嬤扶著踱到院外,正遇上兩個同樣沒洗臉的媳婦兒,聚在西牆根兒破口大罵。
主要是四太太康氏在罵。
二太太到底顧忌身份體面,只陰陽怪氣地諷刺了幾句。
初夏的清早,蟬鳴聲未起,東院便嚷嚷得熱鬧非凡。
虞家東鄰是位老御史,姓林,在朝中乃是出了名的公正嚴明。
林御史一早就聽說了虞家在鬧分家。對老太太攆走大房,還逼得人院內砌界牆的事也是頗有微詞。只不過看在已故老太傅的面子上,才對此事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這會子,聽到兩位太太大罵著「沒熱水洗臉」,林御史的犟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虞家家大業大,金銀玉石數不勝數,還有滿宅邸的下人伺候著,就供不出幾桶熱水?
非得欺負大房給你們燒水伺候著?
再說,虞家那點老臉早被你們丟沒了,還洗個毛呢?
林御史挽起袖子,洋洋灑灑一落筆,將姚老太太和她小兒子給告了。
……
西院如今有七位技藝高超的灶房娘子,三房留了兩個擅做南北各地小吃甜食的,餘下五位都去了大廚房各展身手。
今日早飯用的軟羊面,便是擅長北地菜的胡娘子所做。
一碗熱熱的羊肉臊子湯麵,入口爛軟,如同煎酥,連吃帶喝之後,額間薄薄出上一層汗,反倒通身舒泰。
咬金將林御史狀告老太太的事說了,搓搓鼻尖笑道:「奴婢功夫不錯,今晨特意上了界牆去瞧。老太太被陛下下旨一通責罵,臉都慘白了,還得咬著牙接旨謝恩呢。」
明月活動活動身板兒:「陛下沒反對分家的事?」
咬金連連搖頭。
虞明月便高興起來。這算是御前過了明路,往後二房再有倒霉事,休想扯著她們。
咬金吃了兩顆葡萄,又想起件趣事,樂呵呵道:「姑娘也知道,大太太原是不樂意搬來西院的,哪知這才住了三五日,今晨卻誇讚起來了。」
大房過來,住的是二房原先的地盤,三房還如原樣住在西夾角。
二太太夫妻倆為了生兒子,在清心堂又是種棗樹,又是栽石榴的,總盼著早生貴子多子多福。這會兒被大太太嫌棄院裡亂糟糟的,叫人將幾顆樹都挖了,又送去東院。
明月好奇問:「大伯母夸的什麼?」
咬金憋不住笑了:「大太太說,西院上頭沒有寧壽堂,味兒都好聞了。往後也不用晨昏定省,不必做什麼都被管著罵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