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緊她,難免眼眶濕熱。
「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
「小人,狗官, 無恥,下作,卑劣,偽君子,王八蛋……我恨你!」
謝庭鈺無聲地擁著她,兩滴清淚落下,浸濕她頸側的衣料。
只要人在身邊,她如何痛罵,他都認。
激盪的情緒很快發泄完,她的哭聲漸漸歇了。
還是慶幸的。
慶幸他還活著。
人只要還活著,很多很多的事情,就可以有轉圜的餘地。
她鬆開他的肩頸,慢慢坐起來垂眸看他。
兩對濕熱泛紅的眼睛,近如咫尺地對望著。
他們吻在一起。
情慾如一顆火星落入曬乾的稻草堆。
轟——
一簇跳動的火苗頃刻間燃起熊熊大火。
熾火焚燒、吞沒著所有的理智。
燒連成片的火海淹過來,淹過來,把凡人的血都煮沸。
怨憎、嗔恨、貪痴、妄念、疑忌、瘋魔、求不得……腥苦生澀的各種情愫都下進去,滾熬成一碗春色燒骨的濃湯。
喝下去,魂魄都化作水霧。
飄飄蕩蕩地浮上天空,凝成繁華綺麗的霞。
屋外的雪變大了。
氛氳蕭索,瀌瀌弈弈。
呼嘯的冬風猛烈而無章法地灌入屋內。
柔軟的白綢被吹得鼓起來,與前後左右同樣鼓起來的白綢相撞。
冬風無章法,白綢落下的軌跡也無章法,底端扭絞在一起,風越吹,纏得越緊。
青銅炭爐里的銀絲炭燒得更烈。
暖意融融,寒氣不侵。
一對有情人在芙蓉春帳里纏綿相擁。
雪下了許久。若這時有人在浮蔭山莊,推門出去站在曠月堂賞此番雪景,必將揮毫寫下:
隔牖風驚竹,開門雪滿山。
灑空深巷靜,積素廣庭閒。
入夜時分。
風雪已經小了許多。
窗前擱著一張四方平條桌,桌面擺滿了新鮮的蔬菜肉食,中央放著長條炭爐,爐上架著燒烤架。
沐浴更衣完的二人,避開風口坐在桌前。
謝庭鈺將烤好的鹿肉薄片裝在瓷碗裡,姿態討好地遞給身邊的棠驚雨。
「嘗嘗。」他又將蘸料遞了過去,「是跟那天賽馬頭獎一樣新鮮的鹿肉。」
棠驚雨生氣:「不一樣!我不吃!」
「那比賽明年還有,我們明年再去賽一次好不好?」
「不好!不一樣就是不一樣。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她說著又要哭起來。
他急得匆匆放下筷子,連掉了一支在地上都沒注意。
將人小心翼翼地擁進懷裡,他耐心地哄道:「錯過了這一場,往後還有很多場,也會有更多更好的頭獎。不哭了,好嗎?」
棠驚雨揪著他的衣襟,啜泣道:「謝庭鈺,你永遠欠我的。」
「是。」他輕撫她的腰背,「我還你一輩子,這輩子還不盡,就下輩子接著換還。」
沉默了兩息。
棠驚雨:「哼!」
謝庭鈺即刻鬆了心裡緊繃著的一根弦,將人扶坐起來,雙手捧著她的臉,用大拇指指腹輕輕拭去她臉上的兩行淚,傾身親了一下她的唇,又吻了一下額頭,然後說:「想吃什麼?」
她撥開他的手,坐正,將面前的那份烤鹿肉推給他,低頭看著暗紅輕燃的炭爐,輕聲說:「再烤一份新的。」
謝庭鈺呵笑出聲,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臉頰,說:「成心折騰我是吧?好——現在就給你烤一份新的。你自己先去舀碗干筍雞湯喝。」
她起身,很快就捧回一碗熱湯,拿著木勺小口小口地喝著。
人的改變是悄無聲息的。
從前那個連「我希望能永遠留在元光四年的除夕夜」這樣的話都說不出口的棠驚雨,如今已經可以在他的面前肆意發脾氣,毫無負擔地說出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你永遠欠我一份頭獎,一塊鹿肉,一個深秋山林里陽光正好的日子。
她以前總覺得做「人」真是噁心。
其實不敢承認的是,做「人」也會上癮的。
悲歡苦痛,喜樂哀愁都嘗過一遍後,就會越來越想做「人」。
*
深宵風寒。
謝庭鈺悠悠轉醒,忽然發現棠驚雨的身影正在撩開簾幔要往外走。=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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