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事先了解棠驚雨喜歡插花,邀她與側妃、良娣三人,到山野之中尋花剪枝,稍後回到露台處插瓶。
此地遼闊廣袤,若不是能隱約瞧見堆砌的圍牆,與秋衡山一般無異。
棠驚雨的心情還算暢快,眉眼唇角處都掛著淺淡的笑意。
她插瓶向來講究一個山野逸趣,與宮廷之間的優雅繁榮不同,因此很容易凸顯出別樣的活力與靈動。
王妃等三人對她大加讚揚,並追問個中秘訣。
她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順口說:「瓶中花枝不同的布局和插法可以寓意萬物,例如縱向的為瀑布,橫向的為溪流,後高的為山巒,前低的為平原。
「此外,花枝的不同狀態,也可寓意不同的時間,就像枯萎的代表過去,盛放的示意當下,含苞待放的昭示著未來。
「如此,山川河流、古來今往皆可在一瓶花中次第呈現。」
棠驚雨這一番話實在新奇,再傲氣的人聽了,都得情不自禁地點頭驚嘆。
這個露台分為上露台與下露台,四位女子從山野中取材插瓶,便就近在下露台耍玩,謝庭鈺與趙英禎則在上露台飲酒作樂。
方才棠驚雨的話順著清和的山風悉數送入二人的耳中。
趙英禎正要說些什麼,餘光瞧見好友那望向下露台的痴迷神情,話鋒一轉:「庭鈺,你現在笑得跟個傻子一樣。」
謝庭鈺倒不介意,說:「聰明太久,傻個一時半刻也不算什麼。」
趙英禎:「真是痴了。——方才的話,是你教的?」
謝庭鈺搖頭:「這方面,她才是老師。」
趙英禎笑道:「你算是沒救了。」
下露台正在打葉子戲,上露台的二位商量著去山林中縱馬打獵。
趙英禎與七皇子如今在朝中爭奪太子之位,兩邊的勢力都旗鼓相當,趙英禎更得民心,七皇子身後的權勢更大,就看誰先在這場爭奪中出差錯。
王妃與趙英禎屬於聯姻關係,她背後的家族不遺餘力地支持趙英禎,因此她知道丈夫與謝大人之間的關係,在那二人面前,自然要做做樣子對棠驚雨友善。
待那二人策馬山野時,王妃的態度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王妃與趙英禎的感情一般,成親半年還未有孕,而側妃與良娣皆是他心儀之選,感情甚篤,其中側妃已育一子,良娣也有一女。
側妃與良娣入宮的時間比王妃早,她二人感情不錯,且都對傲睨自若的王妃不大喜歡,時不時就聯合起來教王妃膈應生悶氣。
王妃難得找到機會,抿起一張笑臉,用溫和的語氣對棠驚雨說:「今日與妹妹相處得甚是開心。若是妹妹與謝大人不是這種不上不下的關係,而是堂堂正正的謝夫人……說不定,我們日後相處的會更開心呢。」
她說「堂堂正正」四個字的時候,目光朝側妃與良娣各看一眼。
側妃扔下一張戲牌,也溫柔地笑道:「棠妹妹不如聽我一句勸,早日生下一個兒子才是正經事兒。就算日後謝大人另娶他人作妻,有兒子在身邊,他這心裡啊,總會有你的位置的。」
良娣適時傳來一聲笑聲。
側妃:「央央,你笑什麼呢?」
良娣:「我抓了一張好牌兒——」
側妃:「可別得意的太早,以免一手好牌打爛。」
良娣:「二姐姐放心吧,我小心著呢。」
再看王妃,一張笑臉快要掛不住了。
三個女人一台戲,棠驚雨作為戲台邊的小角色,賠笑著一同演戲——點頭,說著些「嗯」、「知道的」、「您說的是」之類的無關緊要的話。
除了柳世宗,其餘的人都不清楚棠驚雨的出身,只大概了解她是謝庭鈺在返京途中遇見的一個孤女。
側妃與良娣皆出身官宦之家,對於棠驚雨這樣「無門無戶的鄉野丫頭」不大放在心上,說話時,並不考慮她的情緒,只想著如何借她來令王妃不高興。
一台戲唱得要多熱鬧有多熱鬧。
棠驚雨覺得十分沒勁,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遠方的山林,正是:
與人相處久,更覺草木香。
人情似亂麻,幽林慰人心。
深林中隱約可見兩匹高大威武的駿馬馳騁,馬上郎君英姿勃發。
棠驚雨暗自嘆息。
——原本我也有天高海闊的自由。
黃昏時分,謝庭鈺與趙英禎打獵回來。
四位女子起身相迎。
謝庭鈺掃了一眼方桌上的銀錢,說:「五百兩,你輸了個精光?」
「嗯!」棠驚雨坦坦蕩蕩地點頭。
「你還很得意是不是?」謝庭鈺抬手擰了一下她的臉,「真笨。」
側妃笑著接話:「還是姐姐厲害,一下就贏了我們三家。今晚回去,我要跟央央再好好練練葉子戲。」
「我才不跟二姐姐練。你跟我一樣笨。」良娣神態調皮地跳到趙英禎的身邊,拉住他的左手撒嬌,「我要殿下教我。」
趙英禎抬手輕輕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說:「不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