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說我父親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妻子成了瘋子也一直不離不棄,在外人面前我永遠都是他嘴裡調皮搗蛋但捨不得教育的小孩兒。」薛璨冷哼一聲,「可關起門誰又知道,他不僅對我又打又罵,還是逼瘋我母親的元兇。」
當年薛璨的母親以為嫁給了愛情,可卻沒想到婚後那個原先對她濃情蜜意的男人卻像是變了個人,先是肆意的謾罵,到後來就演變成動手。薛璨有記憶時母親就已經瘋了,但偶爾也有意識清醒的時候,他就是在母親清醒時了解的這些過往。
「我很怕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長到很大了,還是不敢反抗他。」薛璨攤開手掌心,薛滿富死的那一天,他原本是偷了鄰居家的農藥要去死的,只是沒想到薛滿富出車禍死掉的消息先一步傳過來,掌心的農藥瓶就滾落到了地上。
那是薛璨第一次僥倖與死神擦肩而過。
「其實,我以為薛滿富死了我就會好了,但是我太小看他了。」薛璨自嘲地笑了笑,「他死了,可是卻從來沒有從我的生活里消失過。連我母親都很少來我夢裡,他卻常常出現,我害怕啊。」
薛璨抱著自己的胳膊,像是在給自己一個安慰的擁抱。
薛滿富雖然死了,但那些年的精神摧殘,一刻也沒有從薛璨的心上消散。所以他常常痛苦,受不了一點刺激,街上遇到任何一個和薛滿富有幾分相似的人都會刺激到他的神經,因而在第一眼見到蔣青緋的室友高山時,他就陷進了莫大的恐懼中,以至於後來會控制不住誤傷到對方。
蔣青緋很心疼,他想抱住薛璨,但是又不知道此刻合不合適去做這樣的動作,薛璨牴觸他的接觸,他能感受到。
「你應該也知道汪東來家暴我小姨的事情吧?」薛璨問。
蔣青緋點了點頭,「嗯。」
薛璨把臉埋進臂彎里,他的聲音悶悶的,「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了,但是我都裝作不知道。汪東來很像薛滿富,會把玻璃杯子摔在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他模仿著玻璃碎裂的聲音,眼睛裡浸滿了悲傷,仿佛那時的場景就出現在眼前一樣。
蔣青緋終是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薛璨的肩,他知道薛璨在為難責怪自己,但這不應該怪他。
「不怪你,不要自責,也許換成別人也會這樣。」
「才不是,只有我是膽小鬼。我跟著你躲到了江城,以為不去聽不去想就沒關係,可是這裡。」薛璨拍了拍心臟的位置,「這裡,良心是沒有辦法過去的。」
越逃避,越無法真正的過去,焦慮壓力越堆越多,將薛璨那根本就脆弱的弦給壓垮了。當他不得不正視自己病了的事實後,他就想去做一個了斷。
蔣青緋後來查到汪東來是譚山縣人,所以也印證了薛璨為什麼會千里迢迢跑到譚山縣去,後面的一切蔣青緋都猜到了。
「我追去了汪東來老家,到了那裡就好打聽汪東來在哪了,我只是隨便找了幾個人打聽,他們就給我指了路。」隨著講述,薛璨也陷入了回憶。
蔣青緋的手下意識攥緊,不由得緊張起來。
「我找到了他,他看見我就跑,我就追他,當時糊塗了,不知道汪東來為什麼叫那麼大聲,追了半天才想起來,原來我手裡拎著把刀啊。」說到這,薛璨似是覺得有趣,他笑了起來,扭頭看到蔣青緋一臉嚴肅的緊張,他又收斂了笑容,「別緊張,老天不叫我害人呢。」
「汪東來跑的賊快,他又對當地環境熟,我沒追上他。我找不到他,就在他家裡守著,咬著牙心想他東西都在家裡,就不信他不回來。」
他等了一天一夜,本來就吃不好睡不好,薛璨的眼皮開始打架。
到了夜半,薛璨已經完全睡著了。那把水果刀搭在膝蓋上,悄無聲息的往下滑,汪東來就是這時候進來的。他輕手輕腳,繞過薛璨,想要去拿放在地上的行李。
馬上就要拿到了,很巧的是,水果刀正好滑到了地上,噹啷一聲,薛璨被這聲音驚醒,正好與鬼鬼祟祟的汪東來四目相對。
汪東來作勢要跑,薛璨當即一個飛撲上去,兩人扭打在一起,碰翻了桌椅,發出巨大的聲響。薛璨把汪東來按在地上,一拳拳砸下去,很快對方的口鼻就溢出鮮血來。
一開始汪東來還激烈反抗,後來漸漸的他反抗的就不強烈了,汪東來沒了聲音,試探了下鼻息,看樣子只是昏死了過去。
只是這樣並不夠,薛璨從地上站起來,他要的是汪東來再也不能去打擾小姨和丫丫。他踉蹌著起身,要去撿不遠處地上的水果刀。
忽然,身後有風卷過來,薛璨剛想回防,但已然來不及,汪東來從後面用鞋帶勒住了他的脖子,一瞬間的缺氧讓他難去反抗。
他掙扎著肘擊汪東來的小腹,對方吃痛,勒在脖子上的繩子的力量小了一些,他借勢去抓汪東來的耳朵,用力一扯,對方發出痛呼聲。然而下一秒,汪東來手上更加用力,薛璨眼前一片黑暗。
就在他意識模糊,以為自己就要這樣死掉時,忽然腳下的地面開始搖晃起來,有什麼東西從上面轟然坍塌,脖子上的力鬆了,他大口喘著氣,回過頭想去看身後發生了什麼,就看見汪東來半截身體都被砸在房梁下面。
血從汪東來身下滲出,蔓延到薛璨腳邊,薛璨捂嘴不住地乾嘔。夢魘並沒有因此消失,反而難以扼制的席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