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璨很失落,而後這失落演變成不高興,他撞開走在前面的蔣青緋,氣勢洶洶地重踩樓梯,老舊的樓梯哪裡禁得住他這樣折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活像是一場失敗的交響樂。蔣青緋不明所以,不知道白天好好的,怎麼晚上又這樣了。
他跟在薛璨身後,想問怎麼了,但看樣子薛璨是不想和他說話的,薛璨的五官又皺巴到一起,嘴巴都能掛油瓶。
掏鑰匙,開門,吱呀一聲門開,薛璨站在屋子和走廊的交界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著蔣青緋,看上去像是要給蔣青緋一點點機會。
蔣青緋訥訥地問:「怎麼了?」
薛璨瓮聲瓮氣地說:「你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有做?」
蔣青緋覺得自己應該沒什麼事要做吧?他有些摸不著頭腦,想要薛璨給自己指條明路。
薛璨上下瞟了幾眼蔣青緋,「你說呢?」
蔣青緋還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自覺地從口袋裡拿出錢包,從裡面掏了一沓錢出來,「零花錢?」
薛璨很氣,但是也沒拒絕蔣青緋給的零花錢,他拿過來揣進懷裡,翻了白眼,然後往前跑了兩步,在蔣青緋的嘴唇上印上蜻蜓點水般的一吻,扭頭就把房門拍上。
蔣青緋在原地愣了很久,然後他捂著嘴唇笑了,他的薛小貓啊,總是那樣討人喜愛。
這晚薛璨睡得很快,但卻沒有睡好,他一直在做夢,夢裡的地方讓他熟悉又感到陌生,有一個少年出現在他夢裡,不怎麼說話,一直都是他在說個不停,少年只是用那雙執拗的眼注視著他。
他跟著少年去了很多地方,小縣城到繁華都市,狹小發霉的旅店到寬敞亮堂的房間,從春到秋,轉眼天降大雪,他一直追逐著少年的腳步,後來到了一個河邊,少年說他不要走了。薛璨不明白為什麼,少年突然躍入冰冷刺骨的河水裡,他趕緊跑到欄杆邊去看,結了冰的河面再也找不到少年的身影。
薛璨醒了,枕頭濡濕,那股難受的感覺還沒有褪去,後知後覺,他意識到這不是少年第一次出現在自己的夢裡。
他吸吸鼻子,好難過,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時,有人敲門,門外傳來蔣青緋的聲音,在問他起沒起來,他做了早餐,想讓薛璨過來吃。
薛璨立馬跑了出去,試圖將那個夢拋在腦後。
蔣青緋做的早餐很豐盛,他煎了幾張餡餅,味道還過得去,薛璨也不挑,吃的很香。有人給蔣青緋打電話,似乎是不太方便當著薛璨面講話,薛璨看著他往旁邊走了幾步,這樣就聽不真切了。
薛璨捧著碗喝粥,視線停留在蔣青緋身上,今天蔣青緋沒戴手錶,袖子挽起來露出手腕,他看見蔣青緋手腕上有一個月牙狀的疤。
薛璨的眼珠轉了轉。
「小喬,我覺得你和小姨可以過來看看薛璨,不相認,只是聊聊天應該沒有什麼問題。」蔣青緋說道,「但還是先不要帶丫丫來了,小姑娘藏不住心事,讓她再等一等。」
「我們也是這樣想的,過兩天丫丫就回學校上學了,到時候我倆就能騰出空來看薛璨。」喬四海很是感慨,「聽到你說薛璨過得很好我這心真是踏實不少,這麼些年沒受著苦就行,真是,真是奇蹟。」
蔣青緋笑了笑,他也覺得這是個讓人難以置信的奇蹟,可轉念想想,苦了那麼久也該薛璨甜了。餘光瞥見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蔣青緋清了下嗓子,「小喬,先不和你說了,薛璨在這呢。」
他放下手機,問:「怎麼了,菜不和胃口?」
薛璨扁扁嘴,像小狗一樣吐舌頭,故意說:「難吃死了。」
然後,又吃下去了兩張餅,讓蔣青緋忍不住笑。
兩天很快過去,蔣青緋要回江城了。他要先坐船去離這最近的城市,然後再轉飛機飛回江城,蔣青緋簡單收拾了下行李,提前和葉老闆預留了現在的房間,所以一部分衣物他都沒有帶走,反正也要再回來。
離開的那天早上,蔣青緋在薛璨門口站了很久,敲門沒有應,他猜可能薛璨是沒有起來,自言自語似的說了句再見就拖著行李箱離開。
在碼頭等船靠岸時,蔣青緋回了幾個工作電話,今天天氣很不錯,晴空萬里,連朵雲都沒有。他微微眯起眼看天,心想也不知道薛璨今天要睡到什麼時候去。
翻著這幾天抓拍的薛璨的照片,時隔多年,薛璨又一次以生動的形象出現在了他的手機里,想想還是覺得像在做夢。
船靠岸,可以檢票上船了,蔣青緋拖動行李箱,要上船時好像聽見了薛璨的聲音,他不確定的回頭張望,看見薛璨站在一塊礁石上遠遠朝他這邊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