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再待在這裡,不能再拖累蔣青緋,不能讓蔣青緋再看見他發病的樣子。至少,他想要在蔣青緋那最後留下一個美好的模樣。
「我和你一起回去。」蔣青緋說道,他拿出手機想要買火車票,不知道薛璨買的是哪一趟火車,他就給薛璨看,「你買的是哪一趟?」
薛璨咬著嘴唇不說話,被問急了就說:「都賣完了,沒有票了!」
蔣青緋用力捶了下牆,牆壁發出沉悶的聲響,聲音不自覺拔高,「沒有座我就站著回去!你告訴我你買的哪一趟車!」
「六點的還是七點的?你告訴我是哪一趟!快點告訴我啊!」蔣青緋搖著薛璨的肩膀,他覺得自己快要被薛璨逼瘋了,薛璨才不是精神病,他才是,他要變成一個愛情里的瘋子了。
薛璨縮著肩膀,茫然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紅著眼眶的蔣青緋。
等不來回應,蔣青緋的身影搖搖欲墜,他跪坐在薛璨面前,全身的骨頭痛的要命。長久以來支撐著他的弦斷了,他的好脾氣好耐心,他強撐著的一切,那堵拼了命也要為薛璨撐起的圍牆轟然倒塌,變成一片碎瓦。
「為什麼我做的這些努力你總看不到,我向你走了九十九步,你只需要向我走一步就夠了,為什麼你不願意,為什麼不相信我。」
也許是病了的緣故,蔣青緋的意識開始模糊不清醒起來,那些平日裡咬死了絕對不會對薛璨說出來的話開始像蹦豆子一樣往外傾吐。
「我打好幾份工,努力賺錢帶你看醫生治病,我每天都很累,想不管不顧睡上一個好覺,可是我不能,買藥需要錢,看病需要錢,養你需要錢,我想要你好起來,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這些都需要付出代價,累點苦點都無所謂,我每天回到家看見你我就覺的什麼都值得了。」
蔣青緋的手抓著薛璨的腿,他的腿很細,蔣青緋一隻手就能圈住,他緊緊攥著,卑微的像一粒塵埃,「所以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付出的這些算什麼?」
薛璨的手揪著衣擺,將那一塊布料揉的都皺了,這樣的蔣青緋讓他手足無措,也讓他身上承受的壓力更大,可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能承受的住過多壓力的人。
小時候拖累母親,大一些拖累小姨,後來被小喬接過去,他也拖累了小喬。本來小喬可以過上更好的生活,還要給他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學費生活費去上學去生活,還要隔出單間給他住,他現在甚至覺得連雲縣都不該回去。
蔣青緋的掌心傳來滾燙的熱度,透過牛仔褲的布料傳至皮膚,這讓薛璨承受不住,痛苦萬分。怎麼他走到哪都是一個累贅?
蔣青緋聲音哽咽了,露出內里最脆弱的那一面,試圖以此挽留愛人決絕的心,「我也是個人啊......」
付出了就該有回報啊。
縱使年少老成,有自己的心思想法,也還只是個十九歲初出社會的青澀少年,再穩重再堅韌,也有崩潰的時候。這一天的蔣青緋潰不成軍,斷了線的珠散的七零八落,曾經高傲的人低下頭顱,用最卑微的方式祈求愛人不要離開。
可年少最不懂愛,一方熱烈,另一方就開始想要逃離。
薛璨不知所措,掙脫開蔣青緋的手,抓起背包逃也似的衝出了家門。
今天是周末,街道很熱鬧,薛璨扣上衛衣帽子,不安地在人群中疾行。家附近就有直達火車站的地鐵,蔣青緋帶他坐過一次,他按照記憶找到地鐵站,過安檢的時候,蔣青緋給他買的瓶瓶罐罐被扣了下來。
薛璨很急,不舍的丟掉,有很多人看他和工作人員理論,天地是旋轉的,周圍的視線讓他無措,他說他不要坐地鐵了,讓工作人員把東西還給他,他將東西一樣一樣重新塞回包里,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確認沒有落下什麼東西才放心。
從地鐵出來,薛璨迷茫的看著四通八達的街道,卻不知道該怎麼走了。
打開地圖,輸入火車站的名字,給了好幾條可行線路,去掉地鐵線路,有一條是可以坐公交車過去。手在背包里翻找,拿出小熊存錢罐,裡面有蔣青緋給他的鋼鏰。
嘩啦啦倒出了一大把,薛璨只留了兩枚,剩下的被他放回了存錢罐里。
在往公交車站走的路上,薛璨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他,每次回頭卻都沒看見有什麼可疑的人。他把包從後面轉到了前面,像抱著什麼寶貝一樣抱著包,公交車站離的有點遠了,導航又總是帶著他繞圈,薛璨急的腦門上都是汗。
好不容易走到車站,他在站台的長椅上坐下,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鬆懈了點。
放鬆了,大腦就開始跟放幻燈片一樣回放剛才的事情。跪坐在地上的蔣青緋,紅了眼眶的蔣青緋,抓著他求他不要走的蔣青緋,自己落荒而逃時是不是不經意看了一眼蔣青緋,那樣的蔣青緋都快叫他不認識了。難道病也會傳染嗎,也會改變身邊的人嗎?蔣青緋是被他折磨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