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朝一日鄭家剝奪他的所有權力,要他放棄一切被贈予的東西,他也不會回頭。
葉舒月勾了下唇角,眼中划過一絲譏誚,卻又攏了攏肩上的輕紗。
她說:「你也真是翅膀硬了,也學會先斬後奏了,這麼迫不及待就要往外飛。」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流淌著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也是不明白。
明明是她生下的孩子,外貌這樣像她,怎麼偏偏沒有遺傳到她的一點聰明,一直這樣胸無大志,得過且過。
讓她不得不放棄,另作打算。
葉淅沒有說話,只是拎著行李又往下走了兩步。
他站在平地上注視著葉舒月。
其實他也有一些話想與葉舒月說。
他想說他高考成績出來了,雖然也許遠不如她的期望,但他覺得自己考得還不錯。
他想說他已經有了預期的目標學校。
他上了大學,想再試試去學一學吉他,也想跟柏樾學一學弓箭,到了暑假還想去非洲看動物大遷徙,想去觀鯨。
他對未來有了很多美好的規劃,讓他比任何時候都充滿動力……
其實他也曾經,想跟葉舒月說一說。
但是現在他望著她,只覺得一切都太遲了。
他們就是一對陰差陽錯,毫不合適的母子。
也不怪葉舒月在初中就想放棄他,想再生一個令自己滿意的孩子。
他的視線落在葉舒月消瘦的手臂上,上面有打促排針的痕跡,他知道這麼多年以來,葉舒月一直沒有放棄再懷孕的計劃,只是天不遂人願,總是不能實現。
想到這兒,他也不知道是該祝葉舒月得償所願,還是應該祈求老天憐憫,不要再讓一個孩子降生在不幸的家庭。
葉淅眼睫眨了眨,他看了眼窗外的綠植,現在是夏季,院子裡紫陽花開得正好。
他拎起了行李箱,徑直走過了葉舒月身邊。
在與葉舒月擦肩而過的時候,他低聲道:「既然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你多保重身體……媽媽。」
他在與她告別。
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決裂,也用不著將曾經的心酸與委屈傾訴。
就像他真的只是出一次遠門。
而這一句說完,葉淅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鄭家門外,柏樾正在等他,他不願意讓柏樾陪自己回來,就是不希望柏樾撞見一些不太好的場景。
而現在,他踏出了鄭家的大門,將這個待了十年的「家」拋之腦後。
他一出門就看見了柏樾,柏樾靠在車旁,一直留心著門口的動靜。
隨著保安打開了鄭家的大門,柏樾一眼就看見了葉淅。
保安幫葉淅提著行李,還想再送,卻被葉淅拒絕了。
「再見,何叔。」葉淅對這個在鄭家工作了七八年的保安笑了笑。
隨後,他就轉過頭,小跑著向柏樾跑來,像跑向他嶄新的未來。
而柏樾也穩穩接住了他,連同他那隻沉甸甸的古銅色的小皮箱。
「走吧。」
柏樾也沒有多問,只是牽住了葉淅的手。
與鄭陽認識這麼多年,他自然也知道鄭家上一代的恩怨糾葛,也發現葉淅很多時候在那個家裡待得並不開心。
只是當年他沒有任何立場去干涉,他只是一個外人,是阮家的故交,所以他只能假借鄭陽的名義,偶爾來陪伴葉淅一個下午。
但現在……
葉淅緊緊地牽住了他的手,靠在他身邊。
他就絕不會再把葉淅還給鄭家。
葉淅上了車,柏樾幫他系好安全帶,面對葉淅近在咫尺的臉,在葉淅的嘴唇上親了一下。
他笑了一聲,問葉淅:「帶你去武胡路那一家下午茶好嗎,你上次說想再去吃她家的蝴蝶酥?」
葉淅眼睛一亮,快樂地點頭。
「好。」
.
之後的兩個月里,在跟同學們聚會結束後,葉淅跟柏樾去了國外度假。
他們先去了馬爾地夫,又去了南非,最後去了義大利。
柏樾在那邊的鎮上有一座精緻漂亮的小莊園,他們坐在雕花圍欄邊看著落日撒在湖面上,比葉淅見過的任何風景都來得愜意。
葉淅還學了幾句義大利語,還挺像模像樣。
比如Ti amo,意思是我愛你。
傍晚的時候,他跟柏樾漫步在街道上,路過一個小小的銀器店,他買了很多純銀的相框,用來裝他跟柏樾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