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效率很高,案件被迅速查明,其實無論查不查的,許靜則心裡也已經有數,小紀總也趕過來很鄭重地探望。
「你家裡人是什麼,《咒怨》里的伽椰子啊,見誰就要弄死誰?我跟他們有仇有怨嗎?」許靜則對著小紀總就是一頓痛罵,說完了自己心裡也有點虧:好像也有點仇有點怨——而後他的聲音又提高了個八度:「那不是都怪你嗎!我從你這拿七位數,我以為是年薪,結果你想買斷啊你!有你們家這麼喪良心的嗎!」
小紀總也是滿腦袋的官司,許靜則也看出來這富二代小紀總已和前段時間的他大有不同,小紀總再怎麼覺得自己是只鳳凰,和家裡的一群山雞互啄,也難免讓人啄禿一大半去。他把人逼絕路里,自己也沒落著多大的好——許靜則也知道,對著家裡人,說是報仇都談不上,再怎麼想「快意恩仇」,往往最後也都是鈍刀子割肉。
不過這事兒說到底還是小紀總理虧,許靜則反正也不想再跟他混了,乾脆先聲奪人先把小紀總罵懵,隨後狠敲一筆走人。
可惜小紀總也不是吃素的,許靜則為了自己和秦惟寧下半生的養老金,和小紀總在外唇槍舌戰至大半夜,兩人以無比文明的方式互相問候了對方祖宗十八代,最終倆人又都和解了,許靜則是孤兒,小紀總不是孤兒卻還不如孤兒,小紀總一時感性戰勝理性,給了許靜則一個超乎意料的好結果。
許靜則回到醫院,走到秦惟寧的病房外頭,覺得秦惟寧應該已經睡了。他想轉身離開,可在門口停了會兒,還是悄悄地推門走進去。
許靜則在談判桌上大獲全勝,本來該把秦惟寧從病床上拉起來,告訴他從明天起咱們家裡不燒暖氣,改燒人民幣——可是又突然不那麼開心快樂。
他默默地拉住秦惟寧那隻沒有輸液的手,緩慢地摩挲。他知道秦惟寧沒睡,小聲地對被子下的秦惟寧念叨:「你說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撞我多好啊,能算工傷!撞你有什麼用!都怪你,我本來能去荷蘭養老的,現在好了,只能去河南了!」他咬著牙故意說:「要到的錢就只夠付你的醫藥費的!」
秦惟寧用眼睛安靜地看他。
許靜則替他將被子疊了幾疊,秦惟寧的手翻轉過來,平穩地覆蓋在了許靜則的手上,向許靜則陳述:「許靜則,告訴你個秘密。」
許靜則的耳朵豎了起來。
「那天,我見到阿姨了。我們擦肩而過——她突然拽住我,很生氣地罵我說,不是答應過她要照顧好你嗎,怎麼答應過的事一點都沒做到?罵過我之後,她就猛地把我推了回去。我不知道為什麼她要說我沒照顧好你,我想我能做到的事情都已經做到了。」
「之後我聽到你說,沒有我你活不好。」秦惟寧抬起手,擦掉許靜則眼下的滾燙液體,平靜又堅定地說:「我才知道我真的沒做到,真對不起。但之後的每一天,我都會很努力地做到。」
第76章
在醫院觀察恢復了又一些時日後,秦惟寧出了院。
將要出院時他還有些躊躇。他望著醫院後門外那片碧綠的山坡草坪,掏出手機將它收進取景框裡:
他還不能自由活動要坐輪椅時,在晚飯後許靜則常常推著他在那片草坪上散心。他們兩個人湊在那裡拉低了整片草坪上的平均年齡。
草坪處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景色,他們討論的內容也不過是諸如吃飯天氣這類再平常不過的內容,或許是這副圖景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了秦惟寧腦海中的某些設想,他就感到有點滿意了。
他甚至還很想坐在椅子上看報紙,可是許靜則是沒辦法學會在旁邊織毛衣的。秦惟寧稍稍覺得可惜的時候,又想到許靜則做的營養餐很好吃,巧妙地彌補了這一點點的缺陷。
將要出院時,許靜則問起秦惟寧的打算:「你之後還要留在西都工作嗎?」
秦惟寧是知道許靜則已經失業,大概率要返回老家北城的,許靜則就是這麼個千里尋家的人。
他翻報紙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後眼睛依舊在報上的醫療改革專題報導上停著,漫不經心地說:「可能吧。」
他等了一等,沒等到許靜則那邊的下文,秦惟寧便把報紙一對摺,說:「……也不一定。這邊工作壓力有點大,我還在考慮。」
聞言後許靜則鬆了口氣:「說的也是。哦,王胖子不是在北城大學工作嘛,他給我發了個他們學校的人才引進專項招聘項目,我掃了一眼,好像你挺符合條件的,雖然北城大學沒你現在的學校好,但是也能輕鬆點,沒那麼卷。要不我轉給你看看?」
秦惟寧很矜持地一點頭,又把報紙抬起來遮住眼睛:「可以。你轉發給我吧,有時間的時候我會看的。」
又到了晚餐後的散步時間,此時秦惟寧已經擺脫輪椅。他和許靜則並肩走著,嗅聞空氣里新雨後的潮濕草味,不經意地提起:「你之前說的那個,我看了一下,條件不算特別好,差強人意吧。主要是科研條件上落後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