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秦源迅速僵硬、頹敗下去的神情,秦惟寧有一種無法言明的尖銳快感。仿佛用金剛石刀頭切割玻璃,一刀下去玻璃便平整地被分為兩半,再突然墜到地上,嘩啦啦地碎成無數片。
但這種快感又不會持續太久。直到獄警說探視時間結束,秦源還要說什麼卻被強行帶走時,秦惟寧的心裡就變得有些空蕩。
離開監獄時,李當歌的步伐明顯加快,鞋跟踏在瓷磚上沉重地響,她一路上都沒和秦惟寧說話。
秦惟寧知道李當歌是沒有立場指責他。
李當歌的心裡必然也是對秦源有恨意的,不過她要維持這樣一個好妻子好老師和好母親的角色人設,所以她無法對任何人發怒。
秦惟寧注視著李當歌的背影,他漠然地想,難道監獄裡這個沒擔當沒責任心的男人就是你的最終選擇?
你不愛他,所以你也沒辦法愛屋及烏地愛我。
我曾經以為你只是太過理性,不善於表達。但現在我見過了,才知道你愛或者不愛誰,實在是太過明顯。
隔著薄薄門板,王主任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他們這個年齡的孩子想不清楚,做家長的一定要替他們想清楚……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是不是?」
「不是我非要管你家的這個孩子,你換成他們班的那個誰,許靜則,他就算突然和我說他要去學藝術,搞吹拉彈唱去辦紅白喜事我都不管他!我頂多跟他說,你以後惹出事別說是我教出來的就行了!……孩子和孩子之間是不一樣的嘛。」
秦惟寧想,又提許靜則。
他就很自然地想到他和許靜則接吻的那個晚上。
秦惟寧很慶幸門廊沒有開燈,不然他真的可能會當場吐出來。
他當時按著許靜則的腰,再到雙手挪移,捧著許靜則的下巴和脖頸。
他強迫自己和許靜則接吻,手指觸碰到許靜則後腦勺抵著的那個堅硬冰涼的畫框,秦惟寧隨即意識到那是許家門口掛著的全家合影畫像。
他就在掛畫下與許靜則接吻,想到這裡他就陡然生出極大的快意,快意逼迫他繼續吻下去。
幸而沒有燈,他看不清許靜則的臉。他一想到許靜則的那張臉和許靜則的父母間可能擁有的相似之處,胃裡就簡直是抑制不住地想要痙攣泛酸。
秦惟寧只能把預先準備好的玫瑰花拿出來,玫瑰的香氣暫時衝散了這種感覺。
他冷靜地想,這樣恐怕是不行的,他必須要對此脫敏。
要脫敏一項極其討厭的東西,唯一的辦法就是儘可能地與這東西親密接觸。
秦惟寧別無選擇,只能一有閒暇就和許靜則接吻及擁抱。
其實許靜則長得算是可愛,親起來嘴唇的品味也是柔軟的,皮膚潔淨溫暖,抱著的體驗也不賴。
但是秦惟寧討厭許靜則,所以這一切都變得讓他無法忍受了。
秦惟寧討厭許靜則,不僅僅是因為許靜則流的血液低劣,也不簡單是因為許靜則性別為男而且喜歡男生,是令人噁心的同性戀;
還因為許靜則很蠢。
許靜則智商很低又總做蠢事,連累別人,還總說些天真的蠢話,搞得秦惟寧很煩。
許靜則還只欣賞得來流行音樂,愛看無聊的武俠小說。
在一切種類的小說里,秦惟寧最討厭武俠小說。
武俠小說里成天打打殺殺,動不動為了一本所謂的武林秘籍滅人滿門,簡直不講道理也沒有王法;而且所謂的劍風和輕功也都違背物理常識,過於可笑。
秦惟寧為了了解許靜則,也冒著浪費生命的風險,去翻了許靜則愛看的、曾經還送給他打發時間的武俠小說。
他只看了一本《笑傲江湖》,就把書都扔了:
這本書裡面,道貌岸然的華山派掌門岳不群實際上是個陰險小人,為了一本辟邪劍譜害死林平之全家;林平之為了報仇拜師學藝,投入岳不群門下,還和岳不群的女兒岳靈珊結婚。
岳靈珊從小就是小師妹,被慣壞了,蠢得透頂,都知道林平之恨死她全家,還要和林平之在一起,不肯跟大俠令狐沖走,最後被林平之一劍捅死也是活該,不值得半點可憐。
秦惟寧只是有點好奇,林平之喜歡過岳靈珊沒有。
他想是沒有,可他又不是很確定。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太久,他在大學時還給金庸發郵件,金庸沒有回覆;由於那一年金庸就去世了,秦惟寧只能被迫原諒金庸的不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