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結束倒過餐盤,許靜則在洗手台前洗過手,和秦惟寧一起往教室走,他感慨道:「哎,我就知道我不該信你。」
秦惟寧突然放慢了腳步,轉頭問:「為什麼?」
「你不是說以後對我脾氣好一點嗎,你就這麼個好法啊。」許靜則沒好氣地說。
路邊草叢裡突然蹦出來一條小黑狗,朝許靜則「汪汪」叫了兩聲,搖著尾巴往他腿邊湊。
秦惟寧擋在許靜則前面,許靜則撥開秦惟寧:「哎呀沒事,這是校工叔叔養的,我跟它可熟了。」
說完他從衣服口袋裡摸出個紙袋,裡面是食堂的肉包子,他蹲在小黑狗面前,將紙袋墊在包子底下,往小黑狗面前一推。
小黑狗又歡快地「嗷」了一聲,叼著肉包子跑了,時不時還回頭看許靜則兩眼。
秦惟寧愣是沒搞懂,許靜則是跟校工熟,還是跟這狗熟。
他只是覺得這狗挺沒良心的,估計智商也不高,只認肉包子。
秦惟寧低下頭看蹲著的許靜則又站起來,許靜則蹭了蹭手指,一皺眉頭好像是覺得手指上沾了油,秦惟寧從衣兜里掏出紙巾遞給他,說:「我已經變好了。不然在你剛剛一直說運動會的時候,我就會說我倒是可以同意和你去參加世界犬類大賽,我做訓練員,給你個表現的機會。」
許靜則眉頭一皺感覺話音不對,剛想反唇相譏,秦惟寧又說:「你想的太簡單了,你沒發現當時你們班的很多女生都沒說話嗎。就現在這個報名情況,女生那邊能拿的分數也不夠。」
「馬上要高三了,很多人連運動會都不想參加,只想坐在那多做幾套題。就算運動會你們班能拿第一又怎麼樣,運動會一過就是歸零,這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為沒有意義的事情努力,比沒有意義更可怕。」秦惟寧平靜地說。
許靜則很想反駁秦惟寧,可他看到劉沖盈那裡的運動會報名單的時候,意識到秦惟寧說的可能是對的。
很多項目都是空項,尤其是些費力費時的項目。
當天班會上,體育委員劉沖盈站在講台上進行動員。她反覆強調這是高中時期的最後一場運動會,希望大家能踴躍參加,車軲轆話說了半天,也就幾個和她平時關係還不錯的同學報了名。
最後她也有點掛不住面子,站在講台上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許靜則在座位上環顧班級一圈,磨了磨牙,跳上講台去,拍拍劉沖盈的肩膀,示意她先下去。
「咳,各位同學,這次班會我身為副班長,斗膽來主持一下。我知道大家都很忙,不會耽誤太多時間,我給大家找了個奧運會的視頻,一起看看。」
許靜則打開投影,投影屏幕上播放了段奧運會游泳比賽的視頻。大家沒搞懂他到底要幹什麼,有人小聲問:「這運動員是誰啊?」
「這是奧運比賽嗎……」「游得好像比我還慢。」「讓我們看這個幹嘛,運動會又沒有游泳分項。」
視頻播完了,同學都小聲笑起來,因為那個選手遊得又慢又好笑,最後幾秒里好像還溺了水。
「這個是我找了半天才找到的,最慢游泳記錄保持者的視頻。冠軍的回放視頻都很好找,我找這個可真的是找了半天。」許靜則笑著說。
「而且他還真的是不太會游泳,他憑一己之力讓奧運會游泳項目從此之後有了救生員。沒想到吧,還得有救生員去救奧運選手,有這機會的救生員得多光榮啊,雖然沒能參加奧運會,但是奧運參賽的都要他救。」
班裡的笑聲更大了。
許靜則把笑容收了收,接著說:「他的國家就沒有公共泳池,他備賽都是要麼去海邊,要麼在酒店泳池裡練的。他一去參賽,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倒數第一肯定是他的。可是沒想到吧,他同組有另外兩個選手搶跳了,他還真超過了兩個人。」
「其實也沒什麼用,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話誰都會說,但大眾記得的永遠只有拿獎牌的人,甚至有的時候只能記住拿冠軍的人。除了第一,其他人都是陪跑,為了比賽沒日沒夜地訓練,很多選手一輩子就只練這一件事,自己已經比全省的人都強了,又超過了全國的其他選手,最後才能走到世界賽場上,自己已經超過了那麼多人,可還是拿不到第一,多絕望啊。估計也難免懷疑過,以前的努力還有意義嗎?」
「但我也想問,這個『有意義』和『沒意義』,是誰規定的呢?是誰說幹這個就有意義,干那個就沒意義,如果說贏就有意義,輸就沒意義,贏的人最後總也有輸的一天,記錄永遠有被打破的一天,鬧到最後原來大家都沒意義。」
「可能追求『有意義』這件事,本身就沒太大意義。你自己覺得這件事好,自己想做,做的時候很快樂,不覺得是浪費時間,哪怕做完了還是倒數第一,那也挺有意義,別人覺得的事情都不算,只要自己覺得痛快就是有意義。咱們班最後一次機會,一起做一件可能除了我們自己都沒人覺得有意義的事,行不行?不強求,想報名的人舉手就行。」
許靜則話音一落,同學們陷入沉默,眨巴眨巴眼睛看講台上的他,又眨巴眨巴眼睛看周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