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寧做不到聖人般的不遷怒,他對許靜則沒有直接的仇恨,只是厭惡。
二十班的人數是雙數,秦惟寧和許靜則卻都落單。
張鯉沒有對許靜則的單人單桌發表看法,王主任也沒有再找許靜則上講台去做數學題。
這讓秦惟寧有些失望。但他始終不肯解釋這失望出現的原因。
開學的第一次月考很快來臨,由於高三年級要進行全省模擬統考,學校安排高二在月考後去給高三打掃考場,打掃後就可以提前放學,晚自習取消。
對於朝七晚九的高二學生而言,多出這麼幾個小時的空閒假期也已然是「大赦天下」般的恩遇,更何況第二天還是周日,本該哀鴻遍野的月考竟考出了點喜氣洋洋的意思。
考最後一科文綜時秦惟寧第一個交卷離場,他沒有沾上任何喜氣,自從上次張鯉找他談話以來,秦惟寧就沒再上過晚自習。
交卷鈴聲一響,卷子從後至前依次傳遞。
許靜則的考試座位在秦惟寧後面,他眼睜睜看著秦惟寧塗完了選擇題便瀟灑交捲走人,許靜則只好起身去收這一排的卷子再交給監考老師。
交卷完畢後,滿屋子充斥著不安分的空氣。監考老師清點試卷數後離場,許靜則即刻登台:「咱們五人一組,提高效率,爭取在七點前打掃完。」
「掃完咱們就出發,給許班慶祝生日去——家裡盤問得嚴的可以先行退場了啊,別走漏風聲,想來的同學呢,許班和我一定做好護花使者,給大家平安護送回家!」王胖子立刻補充:「七點半,校門口,準時出發!」
二十班一眾女生前半小時還像勤懇打掃任勞任怨的灰姑娘,七點半的鐘聲一響,立刻脫下小白菜般灰頭土臉的校服,扮回青春洋溢少女本色,一群人擠進數輛計程車,浩浩蕩蕩朝著「安琪私人會所」開去。
北城有一條雲集了各色KTV、撞球廳和商務宴請酒樓的商業街,此街得名「不夜城」。
「安琪私人會所」則是不夜城中的天字第一號,今年甫一開業就占盡風頭,更不屑與尋常KTV為伍,招牌上也不說主營業務是什麼,只寫「私人會所」四字,意為不是誰都能往裡進的。
但其實說穿了還是故弄玄虛,本質上這地方也只是酒吧、KTV、撞球廳等地的集合體,這一個地方算是把家長不讓去的禁地都給占了全;此地雖名叫天使安琪,暗地裡估計七宗罪樣樣都有。
不過許靜則心裡有數,安琪私人會所的經理心裡也有數,經理接到許天打來的電話時就知道是一群小崽子學習之餘來鬧一鬧,給他們讓出了個最大的包廂,讓他們當KTV唱唱歌發發瘋就得了,只上了幾個大果盤和一大盤香蕉船冰淇淋,明擺著把他們當兒童哄,連啤酒都沒敢給,許靜則也沒開口要:
這麼多學生,除了他和王胖子還都是女生,彼此都不知道酒量深淺,年輕還愛逞能,被家長發現喝酒事小,要喝多了真出了什麼事故才是事大。
本來許靜則的生日也不是今天。高中假期太少,過個生日都得閃轉騰挪,許靜則其實過不過生日都無所謂,只不過是找個由頭大家出來放鬆而已。許靜則此人,有時很有一點「你快樂所以我快樂」的奉獻味道。
呼啦啦一群女生里僅夾著許靜則與王胖子兩片綠葉,這一群人剛進門就惹來許多目光。許靜則手肘碰一碰王胖子:「你也留意點,一會散場了咱們兩個把她們都送回家再走。」
「這還用許總吩咐?」王胖子道:「真是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
「那得多寬的門縫能把你看扁了。」許靜則又損道。
私人會所的經理蘇姐專程出來接待,許靜則一改平常調笑樣貌,此時又換了副待人接物的樣子,對經理殷勤的馬屁回以平常一笑,最後還沒忘說句麻煩辛苦,掏出一張信用卡遞給經理:「我們也沒點酒水,還占了你們這麼大一個包廂,你就按正常點酒水的價錢來算吧。」
經理蘇姐的馬屁立刻更加真心實意。
最後終於包廂門一關,許靜則往沙發上一倒,手一揮:「點歌!」
滿屋子女生歡呼著把待播歌單塞了個滿,起鬨把麥克風遞給許靜則:「壽星唱,壽星唱!」
許靜則的藉口從「蛋糕還沒到,等切蛋糕的時候我再唱」換到「不知道該唱什麼歌你們先唱讓我找找靈感」。
王胖子先行看出許靜則沒唱歌的心情,打岔道:「哎哎諸位,我來替許班唱」,只換來一眾噓聲。
許靜則見實在推脫不過,剛想翻開歌單看點哪一首比較好,包廂里卻突然響起iPhone手機的經典來電鈴聲,何舒蕾拿起玻璃茶几上的手機遞給許靜則:「老許,你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