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這副精英模樣還是把許靜則刺激得夠嗆。許靜則覺得自己倒沒小氣到看不得秦惟寧好,只是他不太想以這種方式和秦惟寧見面。
比如,此時此刻,他的車已經一周沒洗,昨天忙到沒來得及回家,身上的毛衣連著穿了兩天還是領口有點破了的那件,頭髮也還沒理,因為他的理髮師請假回家結婚去了。
更重要的是,秦惟寧大概率已經實現了自己的理想。而他,許大少爺,相較而言,就混得不咋樣。
許靜則冷笑一聲回答秦惟寧,故作灑脫:「不太熟悉那邊,導航吧。」
「嗯?那地方就和我們家隔了兩條街呀。」許靜則的外甥女忽然插嘴道:「你之前不是總去嗎?」
許靜則想把安全帶往自己脖子上套,再猛地一拉。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秦惟寧本想很輕地笑一下,可他後知後覺,剛剛意識到副駕駛上坐著人,還是個挺年輕的女孩,二十多歲,燙著長捲髮。
車裡若有若無的香水味有了源頭,秦惟寧確信他剛聽到的是「我們家」。
於是秦惟寧沒有笑,他下意識地覺得不可能,但那點萬分之一的可能又不斷在他胸腔里生根發芽蔓延開來。
秦惟寧盯著許靜則的背影,許靜則的頭髮好像有點長了,頭髮和衣領間露出一段後頸。許靜則穿著的毛衣他沒見過,車前的熊貓掛飾他也沒見過,車裡的坐墊是米色,乾淨得一塵不染,和刻板印象中男司機的車大不相同。
但不知為何,他覺得這些東西都是許靜則式的,乾淨的,可愛的,沒人會覺得毛衣、熊貓掛飾和米色坐墊有侵略性。它們都是柔軟的,溫暖又美好的東西。
秦惟寧只要看到這類的東西,就會覺得它們上面寫著許靜則的名字。這世上有兩種東西,一種是許靜則式的,一種是秦惟寧式的。
那麼,許靜則,秦惟寧一邊默默地注視著許靜則的後頸一邊這樣想著,你還是許靜則式的許靜則嗎?
——你為什麼,以秦惟寧式的方式,把秦惟寧拉黑刪除,再也不聯繫了呢?
其實路上倒沒多堵,多半是司機們接到了暴雪預警,取消了當日出行。
天氣預報難得的準確,雪越下越大,許靜則只能減速慢行,儘管他很想把后座上的秦惟寧趕緊送到地方,而後一騎絕塵飛馳而去,再也不見了您吶。
儘管另外兩人毫不知情,卻也以人類的第六感精準感覺到了車內氣氛的變化,適時沉默。沈暢是南方人,車窗外的雪吸引去了他絕大部分的注意力。
在許靜則和秦惟寧多次視線被迫於後視鏡中相遇後,為了避免發生車禍,秦惟寧終於把眼睛轉開,看向窗外。
許靜則松出口氣,依然保持著認真駕駛的姿態,實則手心裡都是汗。
連鎖酒店是首個目的地,沈暢大約確定了許靜則和謀財害命不太相干,下車時再三與許靜則道謝,又向秦惟寧揮手告別。
許靜則就再度審視了一遍沈暢的臉,明朗的五官,笑起來時嘴唇弧度彎彎,是看著就惹人喜歡的類型,身上簡直貼著家庭和睦生活幸福的標籤。
說實話,秦惟寧喜歡的是這種人的話,許靜則是一點都不奇怪。
畢竟,不太要臉地說,許靜則覺得自己曾經也算這類人。現在當然大概率不算了。
「你不下?」許靜則故作自然地瞥了后座一眼。
秦惟寧很認真地疑惑了一秒,隨後道:「我到北城一中對面。」他還沒忘徵求許靜則的意見:「可以嗎?」
許靜則再度深呼吸一口氣,道:「可以。」
臨近年關,北城主幹道上已經提前掛滿了紅燈籠,這習俗倒一點沒變。秦惟寧端詳著那些燈籠,他很久沒回來了,北城的年味一向濃墨重彩,相較之下西都就顯得寡淡,可能是西都甚少下雪的緣故。
許靜則拐過兩個街口,果斷踩了剎車:「到了。」隨後解了車門鎖,並沒解自己的安全帶。
秦惟寧讀懂了許靜則眼神里鮮明的逐客令意思,他的手落在車門把手上,半按下去又問道:「你能幫我拿下行李嗎?」
「你這麼大個人了自己拿不了行李?」許靜則並不想配合,他在用佯裝的怒火來避免和秦惟寧進行直接交流。
秦惟寧絲毫不覺得羞愧,點頭道:「對,拿不了。」
許靜則解下安全帶落下手剎,惱怒地下了車。
許靜則先一步打開後備箱,握住裡面灰色行李箱的提手,秦惟寧上前一步伸出手握住了提手的另一邊,只是提手太短,兩個人的手難免彼此接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