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好呀。」穆瀟的目光掃過陸祈綿消瘦的腕骨和尖尖的下巴,「你現在生著病,身邊離不開人。」
「他不知道我生病的事。」
陸祈綿垂著頭,額前細碎的黑髮遮住了他黯淡的眼神,握著杯子的手指下意識收緊,「我跟他的情況比較複雜。」
他希望穆瀟能夠幫自己保密,待會兒見了沈檐修不要提起。
當沈檐修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餐廳樓下時,陽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鍍了一層金邊,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在陸祈綿和穆瀟身上。
在看到他們懷中都抱著花束時,沈檐修的下頜線條驟然繃緊。
陸祈綿沒看見他陰沉的臉色,朝著沈檐修開心揮手,蒼白的臉上綻放出許久未見的笑容,連眼角都彎成月牙的形狀。
這個笑容刺痛了沈檐修。
陸祈綿很久沒在他面前這樣笑過。
醋味翻天的沈檐修臉色極差地走近,還不等他開口,陸祈綿竟親昵挽上自己的手臂,介紹道:「這是我編輯,你可以叫他瀟瀟。」
「瀟瀟,這是我男朋友沈檐修。」
男朋友三個字讓沈檐修怔了怔,冷峻的面容出現一絲鬆動,機械地與穆瀟握手,「你好。」
陸祈綿貼著他,柔聲問:「你下午不是要開會嗎?」
「推遲了。」沈檐修生硬地回答,因為撒謊,喉結不自然滾動了一下。
分別的時候,穆瀟感謝陸祈綿請自己吃飯並送自己花,甚至邀請陸祈綿跟沈檐修以後去他所在的城市做客遊玩。
穆瀟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輕聲道:「記得去醫院。」
隨後,他又轉向沈檐修:「沈哥,要好好照顧小雲啊!」
計程車駛遠後,沈檐修扣住陸祈綿手腕的手微微用力,轉過頭問:「他什麼意思?去醫院做什麼?!」
「還有……他為什麼叫你小雲?」
沈檐修眼神銳利得能刺穿人心,陸祈綿試圖掙脫,卻被攥得更緊。
「沈檐修,太陽有點曬,能去車上再說嗎?」陸祈綿示弱道。
他這副模樣,沈檐修再熟悉不過,明顯就是不肯回答,想轉移話題。
沈檐修想心硬些逼問,但正值中午,烈日炙烤著柏油馬路,熱浪扭曲著遠處的景象。
陸祈綿體質不太好,沈檐修擔心他會中暑。
上車前,沈檐修冷冷瞥了眼那束花,厲聲道:「扔後備廂去,別髒了我車!」
陸祈綿不懂一束包裝精緻的花,哪裡就會髒了沈檐修的車。
他不敢反駁,抿著唇默默照做,只是單薄的背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脆弱。
坐上車後,沈檐修又道:「剛才的事,說不清楚,你就別回家了。」
「我畫畫的叫七斤棉花雲,我們那個圈子都不用真名的。」
陸祈綿打算糊弄過去,奈何沈檐修審視的目光太兇,被他盯著實在受不了。
車內冷氣開得很足,陸祈綿的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我之前睡眠一直不太好,說想去買點安眠藥吃,他勸阻我說不行,最好去正規醫院瞧瞧。」
陸祈綿瞎胡說道:「但你看我現在睡眠其實還行,他又說我太瘦了,讓我去開點維生素片跟鈣片吃……」
沈檐修打量的目光看上去不太相信,陸祈綿咽了咽喉嚨,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陸祈綿。」沈檐修突然傾身過來,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陸祈綿的臉頰,「別讓我發現你藏著秘密,否則……」
「否則什麼?」陸祈綿將他的手從臉上放下,眼眶泛紅,「你又威脅,要趕我走?」
他聲音帶顫,「沈檐修,你不要總用這句話傷害我。」
陸祈綿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病魔足以讓他每日提心弔膽,他不想在此期間還總擔心被沈檐修趕走。
平常他不會這麼沮喪,或許是跟穆瀟見面時說起白血病的事。
那些平日裡只敢在心裡想想的話,此刻忍不住了。
沈檐修愣住了,這段日子陸祈綿鮮少有這樣激烈情緒外露的時候。
往常只要稍加威脅,陸祈綿就會像受驚的兔子般乖乖聽話。
此刻,那雙總含笑的眼裡盛滿了破碎的光,讓沈檐修心頭一緊。
他就是過過嘴癮,藉此敲打陸祈綿而已。
這些玩笑話,攏共也沒說幾次,陸祈綿今日突然較真到沈檐修有些恍惚。
最後收回手,也不再看陸祈綿那雙濕漉漉的眼眸。
他把陸祈綿帶去了公司。
哪怕是周末,沈檐修下午事情也很多,看見那張照片後,說不憤怒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