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祈綿知道她分手了,此刻心情很差,他抿著唇忍著疼,不吭聲。
也沒有反駁,是因為譚菁月很久沒有給過他錢了,陸祈綿坐公交的錢都沒有,只能上完課走路回來。
她的咒罵聲持續了好幾分鐘,引得小區來來往往的人頻頻側目時,她終於累了。
用高跟鞋尖踢了踢腳邊的收納袋,「拿著東西走!」
「去哪?」
「H省H市。」她理了理凌亂的頭髮,譏誚道:「狗玩意兒,真以為老娘離了他不行,我又不缺人愛。」
陸祈綿攥著畫具包袋依舊沉默。
他不是沒勸過譚菁月靠自己,找個班安穩下來,但譚菁月不聽。
她年輕的時候就漂亮氣質出眾,儘管年齡大了,五官底子擺在那,又比同齡人更愛打扮,追求她的男人確實不少,肯給她點錢,說幾句甜言蜜語,譚菁月就信了。
「那我上學怎麼辦?」陸祈綿已經高三了,現在的學校已經開學了。
他好不容易適應環境,眼看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他不想走。
但譚菁月不在乎,「轉學啊,又不是沒轉過。」
她說話極其難聽,「難不成你想留在這給人當便宜兒子?」
她抬手揪著陸祈綿的耳朵,冷笑道:「那也得人家肯要你才行。」
陸祈綿耳朵刺痛,臨到嘴邊的抗議化作沉默的疼痛。
譚菁月脾氣很差,凶起來不光罵人,下手打得也狠。
她的存在於陸祈綿來說就是一場醒不來的噩夢。
陸祈綿不敢喊疼,忍氣吞聲道:「畫室交的課還沒學完……」
譚菁月收回手,帶著陸祈綿找了個廉價賓館暫住,隨後帶著陸祈綿去畫畫的機構大鬧一場。
她撒潑打滾讓人退學費,說他們教學差,誤人子弟。
只要跟金錢掛鉤,她從不在乎臉面。
陸祈綿站在一旁,顏面掃盡,他不敢抬頭看任何人的表情,他很難受,持續性的耳鳴,像老天爺的憐愛,也像身體對他最後的保護。
他跟著譚菁月出來後,遲遲沒有說話,譚菁月倒是對她的行為沾沾自喜。
那天晚上,她在賓館裡給一個男人打電話,她笑得花枝亂顫。
陸祈綿蜷縮在有些霉味的被子裡,隔音很差的破舊賓館,他被迫聽著譚菁月與人調情的聲音,以及衛生間裡滴答作響的漏水聲。
第二天,有個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開著輛舊奧迪來接他們。
他對譚菁月殷勤,對陸祈綿也很客氣。
他幫著搬東西,就這樣開著車帶他們去了H市。
後視鏡里倒映出男人討好的笑容,陸祈綿感到刺眼,他別過臉,看著窗外越發陌生的風景,心裡愈發疲憊。
H市的房子是男人租的,陸祈綿的新學校,也是男人找關係轉進去的。
陸祈綿又換新學校了,從小到大,他轉學太多次,只這一次是他十七年以來,最開心的時光。
他在這遇見了沈檐修。
開學典禮那天,十七歲的沈檐修,在主席台上發言。
大家都穿著藍白色的運動校服,但沈檐修身姿挺拔,一米八幾的大高個。
他長得帥,成績優異,性格沉穩,無論是在老師眼裡,還是同學眼裡。
那是陸祈綿第一天去學校。
他沒穿校服,同學們好奇與打量的目光讓他惶恐不安,一直垂著腦袋不太敢與人對視。
沈檐修清朗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
是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
他主動走向陸祈綿,「你就是陸祈綿?老師讓我帶你去領書領校服。」
「我叫沈檐修。」
他走向陸祈綿時帶起一陣微風,乾淨的校服上是淡淡的洗衣粉香。
少年班長公事公辦交代著注意事項,他聲音比廣播裡時更加好聽,脖頸上有一顆小小的黑痣,隨著他說話而輕輕滾動。
陸祈綿跟在他後面,途中有不少人與沈檐修說話,低年級的學弟學妹,同年級其他班的學生,甚至還有科任老師。
沈檐修不卑不亢,遊刃有餘回應著每個與他說話的人。
陸祈綿就跟在他後面,羨慕而佩服地聽著看著。
成長環境讓陸祈綿從小就敏感自卑,他不善言辭,更不善交際,十七歲的沈檐修在第一次與他見面時,就讓陸祈綿驚艷。
沈檐修很會察言觀色,他看出陸祈綿不愛說話,便減少了交流。
他其實不知道,陸祈綿出乎意料地喜歡聽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