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房間,他就鬆開了陸祈綿,也是後者眼疾手快,扶著牆,才沒有再摔一次。
酒店經理已經讓人送來了冷敷的冰袋與乾洗噴霧,他放下東西離開,屋子裡就只剩沈檐修跟陸祈綿兩個人。
分手多年的情侶突然共處一室,實在太尷尬了,陸祈綿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沈檐修的臉色。
他扶著牆面,慢吞吞往浴室挪,從反鎖浴室門開始,眼眶就越來越紅。
他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狼狽,瘦弱,像一具沒有斷氣的乾屍……
陸祈綿只用一隻腳站立著,他在浴室里待了很久,乾洗噴霧用過後,衣服上仍有一片污漬。
他不敢出去,但顯然沈檐修沒那麼多耐心。
他直接敲響了衛生間的門,聲音冷得像從冰川底下傳來的,「陸祈綿。」
陸祈綿驚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開門。」
陸祈綿慢吞吞打開洗手間的門。
門口佇立的沈檐修,像一座大山。
他比當初還長高了一點,他有一米九了吧?
陸祈綿心裡默默想著,他依舊垂著腦袋,忍著腳上的疼痛,走出去找了一張椅子坐下。
沈檐修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通後,陸祈綿只聽見他簡短說道:
「沒有。」
「不太行。」
「要去。」
「嗯。」
之後沈檐修掛斷電話,回頭看了陸祈綿一眼。
陸祈綿瘦得有點太不正常了,側面看著薄薄一片,風大點都能將他吹跑。
陸祈綿讀書時五官就清秀好看,一雙圓眼,笑起來又甜又可愛。
幾年過去,這張清秀的臉上五官不變,卻是一點血色都沒有,只顯露出病態的蒼白。
大熱的天,陸祈綿還穿著長袖長褲,戴著帽子,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像見不得光一般怯弱。
這很不對勁……
沈檐修一貫敏銳,他目光向下,正好瞥見陸祈綿的手指,他應該是在摔倒時,碰到了地上碎掉的瓷盤,手指被劃了一條很小的傷口。
他從桌上的紙巾盒裡抽了兩張紙巾遞給陸祈綿,並問道:「為什麼突然回來?」
可能從剛才開始,陸祈綿就一直繃著神經,手指這點小傷口,陸祈綿自己都沒發現。
他握著紙巾,沒有回答沈檐修的話,甚至沒有抬頭。
他也說不出為什麼,身體竟也控制不住地發抖。
他這樣抗拒的姿態,惹怒了沈檐修,嘴上也不留情道:「陸祈綿,你聾了?」
除了剛認識時,沈檐修有耐心不好的時候,從兩人關係熟絡開始,他雖然話少冷漠,但對陸祈綿耐心就好了很多。
確認戀愛關係後,沈檐修向陸祈綿坦白了很多事。
多年的拮据生活,沈檐修骨子裡藏著自卑,他說了很多缺點與壞情況,企圖用這樣的方式,把陸祈綿趕走。
談戀愛時,沈檐修總擔心自己對陸祈綿不夠好,幾乎是百依百順,凡事都想著陸祈綿。
哪怕在他們分手時,沈檐修也語氣卑微,說著挽留與承諾。
陸祈綿的記憶里,哪怕是剛與沈檐修認識時,對方都沒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從神態與語氣,都透著不屑與厭惡。
陸祈綿不敢說實話,低聲道:「鄒城毅結婚,我回來參加婚禮……」
「你對他還挺上心。」
這句話聽得陸祈綿有些無措,他覺得沈檐修應該誤會了什麼,但他沒辦法解釋,他總不能告訴沈檐修,自己是因為確診了白血病,想在死之前再見他一面,所以才回來的吧?
他太了解沈檐修的為人了。
沈檐修太有責任心,他若知道,不會對自己置之不理,也不會再冷眼相待。
他甚至會幫助,會照顧陸祈綿。
但這不是陸祈綿的初衷,他只想回來看看沈檐修。
自己一年半載後,因為疾病離世,兩眼一閉,便什麼都不顧了。
可沈檐修呢?
他寧靜的生活被自己的私心破壞,在三五年後,在他一生的時光里,或許會時不時想起陸祈綿的名字。
那些不好的回憶,隨之湧上來,攪亂沈檐修的生活,擾亂他的情緒。
憑什麼啊……
陸祈綿,你欠沈檐修得還不夠多嗎?這對沈檐修未免太不公平!
陸祈綿在心中暗罵,又想著,沈檐修身邊已經有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