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狂暴是突如其來的。宋明棲了解這一類罪犯並且竭力忍受這一暴行,他不能暴露自己心底的恐懼,因為那只會讓對方更加興奮。
「好,我說、我說……」宋明棲閉了閉眼,胸膛劇烈起伏著,他費力地開口,「實話是,210是維修費,3000是別的……因為他身材不錯,我用維修約他見面,付錢給他,他就上門……我們就是這樣聯繫的……」
陳起舟看起來還是不太理解:「付錢給他?你們什麼關係?」
他姑且選擇相信,拿起手機重新坐了回去,好整以暇地翻動著二人之前的聊天記錄。
「走腎的關係。我知道這不體面,所以剛剛沒有說實話。」宋明棲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慘澹笑容,「但我是個正常的男人,我也有需求。」
「啊,同性戀。」
陳起舟先是恍然大悟,但很快表情就變成了玩味,聊天記錄確實印證了宋明棲的話,他人談情說愛的隱私令他興奮不已,在發現這一點後,他反而對宋明棲溫和了些。
「你像捕獵過街老鼠一樣捕獵我們,自己卻跟臭水溝里的蟑螂一樣,好維修工這一口?」他嗤笑出了聲,「我早就說,絕對完美的人格根本不存在,宋老師也未必是什麼高風亮節的好人。」
「我的私生活不會影響別人,但你不一樣,惡念就應該被抹殺。」
「什麼善啊惡啊的,根本沒有善惡,只有強弱,這世界是強者生存,那個馬上就放出來的吳關,你們知道他幹了什麼對吧,你們有辦法嗎?他就是足夠強而已。」
「……」
見宋明棲說不出反駁的話,陳起舟愈發得意:「也不知道我要是告訴尤菲你是個這樣的人,她會是什麼反應?她總念叨你儒雅,又有學識,給警察做顧問很偉大……」他不屑地嘁了聲,「在牢里呆幾年就會知道,再衣冠楚楚的人,都會拉屎放屁,被捅了屁股也會硬。」
他抬起鞋尖,踩了踩躺在地上的宋明棲紅腫的臉頰,在上面留下灰塵和鞋套織布的印記。
宋明棲抑制住強烈的想要嘔吐的生理反應,自下而上仰視他:「你把尤菲怎麼樣了?」
陳起舟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他自己都死到臨頭了還想得起來關心別人。
「沒怎麼樣啊。你不是也親眼見過?我很寵女朋友的。」他在指間轉著手機,看起來洋洋得意,「她是我的完美偽裝——出獄之後改過自新,積極生活,戀愛幸福,工作穩定,用你們的話說,我是不是再犯的概率很低?」
但很快他又覺得煩惱了,擺出一副厭煩表情:「不過女人還是有點麻煩,什麼事都要跟別人分享,她是不是要你對我做心理分析,看我是不是合格男友?」
宋明棲沒有說話。
當然陳起舟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她覺得我不碰她是因為我尊重她、珍惜她,她為此感動流淚,但又對我懷疑。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
「但不管怎麼說吧,和她的關係還是幫我打了不錯的掩護。我的值班記錄和處理過的監控視頻,也都提供了不在場證明。所以當時警察很快排除了我的嫌疑。」
「畢竟像我這樣看起來行動不便,身高平平的人,也不像你們要找的兇手吧。」
但他只是看起來。
宋明棲發現雖然他有輕微的跛腳,但實際行動非常迅捷,壓倒性的力量優勢也可以輕易彌補腿部的不足。但他很會借用弱點偽裝自己,令人麻痹大意。
「也因為這樣,所以余曼音掉以輕心,給你開了門?」宋明棲問。
陳起舟沉浸在回憶之中,他對自己的完美犯罪非常滿意,因此也不介意與人分享:「她是正準備要離職,在收拾東西,我去敲她的門,說她的水杯落下了。」
宋明棲立刻想到了那個自己拿去送檢的余曼音的水杯。
「我雖然是新來的,但她在倉庫見過我一面,所以也沒多想就開門了,我說天太熱,我走路不方便,想喝口水,她同情地望了我一眼,進去給我拿水。」
「可惜我很討厭同情。這會讓我感覺在她眼裡我沒有性別,不是能夠產生威懾力的男人,就好像她知道我陽痿一樣!」陳起舟咬牙切齒,眼睛裡閃爍著歇斯底里的光芒,「宋老師,別人不能理解我,但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我當然很生氣,就讓她再也不能這樣看我了。回去以後,我發現我真的很喜歡她臉上恐懼的表情。」陳起舟說,「所以我又做了第二次。就是這樣。」
不對,不是這樣。
宋明棲想,這裡面還差一點東西。
但陳起舟似乎不打算再多交代了,他站起身,將宋明棲和椅子一起從地上扶了起來,他假模假樣地在宋明棲的襯衣上拍了拍,拉直了褶皺的衣領,整理好他的儀容。
「好了,長話短說,省的你的小情兒找上門來。」
「郵票,我也送到了……雖然你可能用不上,但本來就是收藏用的嘛,還可以帶進墳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