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亮了。
這個輪廓瞬間被具體的五官填滿,宋明棲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撐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眼睛裡還充滿了未散的欲望,嘴唇泛著深紅和潮濕,剛剛令他流連忘返的肌肉,壘塊分明地從扯亂的T恤下露出來,頭髮也在親吻中被揉得很亂。那枚金屬撥片懸在衣領外面,愚蠢又荒誕地晃動著,讓宋明棲產生這不過是一個夢境的錯覺。
他想像過很多次和周羚在這樣的場景下對峙,他有過完備的計劃,計劃里應該有電擊器、安眠藥,甚至有定時發送的報警簡訊,可當這個場景現在真的發生的時候,宋明棲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做任何準備。因為他根本不是來見周羚的。
宋明棲的腦子裡一團亂麻。
為什麼周羚會知道他和陌生讀者的邀約,還是周羚本身就是陌生讀者,可是這個讀者的言談之間語氣豐富,會畫表情包,性格陽光開朗,和死水一般的周羚完全是不同的人。
可不論怎麼翻來覆去地推理,不管驗證幾遍,都指向同一個結論——
他被騙了。
他感覺周羚好像詭異地笑了一下,宋明棲汗毛倒豎,猛得朝人的襠部踹去,可送出去的腳腕被乾淨利落地奪過,直接一把將他拖到了床下,背部咚得一聲重重砸到了地板上。
宋明棲拼命掙扎,但周羚像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毫不費力的拖動他走了幾步,在他的腦袋撞到桌腳前,又鉗著他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周羚!!」
在這種絕對的力量面前,宋明棲陷入了極為糟糕又恐慌的情緒里,他仿佛回到了6歲,在黑暗的貨車裡歇斯底里,死死扒住手邊的任何東西,抵抗將他拖出去的力量。
周羚也懶得浪費時間,蹲身抓住宋明棲的腰將人往肩上一槓。
海拔可怖地升高了,宋明棲面孔朝下,胃部被周羚堅硬的肩膀硌得生疼,雙腳完全脫離了地面,任何大幅度的晃動都隨時可能摔下來,以致他不得不停止了激烈的反抗。
在他成年以來大概還沒有過這麼狼狽的時刻,就像一個麻袋一樣被人掂來拋去。
操。
他好像說髒話了。
但這一點也不重要了,倒懸的視角里,他被帶進一扇小門,摜到淋浴間的牆壁上,混亂中瓷磚磕到了他的鏡架和額頭,發出零零碎碎的鈍響。他喉嚨很堵,呼吸不上來,空氣里有一股硫酸燃燒後的酸臭味,讓他只想立刻離開。
可周羚堅硬的腹肌從後面牢牢抵住了他的後腰,壓住他的屁股,他毫無還手之力,小腹完全和牆壁貼在了一起,臉頰抵在冰冷的瓷磚上,鏡框歪斜,難捱地抵住鼻樑。
這時候周羚抬起了手臂,好像是打開開關什麼的,宋明棲下意識閉緊了眼皮。
巨大的水流奔涌而出,瞬間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唔……瘋子……」
他的眼前大水瀰漫,什麼都看不清,胃部激烈皺縮,開始抑制不住地乾嘔。
過程中又不斷嗆進一些水,裡面有一股漂白粉的奇怪味道,立刻引起了更劇烈的嘔吐,空氣中那種酸臭味更明顯了,他再次揮舞起四肢罵道,「……滾!」
還有什麼髒話來著。
他的大腦竟然空空如也,簡直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可還沒等他將掌握的寥寥無幾的罵人話說完,「水刑」又結束了,他重新被粗暴地拖了出去,失去平衡重重跌進一個椅子裡。
他一直嗆咳不斷,舌根痙攣,肺里連帶著咽喉都瀰漫起一股鐵鏽味,他感覺自己快死了,就算嗆水嗆不死他,也離被殺不遠了。
就在這時,周羚強硬地奪過他兩隻手腕,隔著低處的一根水管相併,宋明棲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咔噠一聲,一副冰冷的手銬將他的兩隻手腕和水管拷在了一起。現在的他就如同一輛被鎖在欄杆上的自行車,除非能夠帶著這根愚蠢的水管逃跑,不然絕無離開的可能。
這是幹什麼?
刑訊逼供?反過來了吧?
周羚是什麼人,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宋明棲大腦處理器里的數據簡直要溢出了。
好像是為了方便他認清目前的處境,周羚大發慈悲地將他的眼鏡扶正,重重按回到他的鼻樑上。鏡片上蔓延的水痕變成了視網膜上揮之不去的蚊蟲,令頭痛的程度大大加倍,不過清晰的視線還是帶領宋明棲看清了這幅手銬,竟然是粉色的,正是地下室外垃圾桶里那件快遞盒的情趣品牌!
只是當時宋明棲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東西是用到他自己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