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棲立刻認出來其中一個是蔣銘宇。可周羚同這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就不再說話了。
掃碼槍發出嘀的一聲。
周羚抄起煙盒揚了下說「多謝」,然後掀開門帘闊步走了出去。
「傻仔。」店員一邊為宋明棲的商品裝袋一邊嘟囔。
「什麼?」宋明棲問。
「我說他是個傻仔。」女店員乾脆大聲抱怨,「冇錢又傻仔。你請他都不會挑,利群最便宜的。」
不知道周羚是有意替他省錢,還是只是恰好愛抽利群。但送人東西,盡心意而已,既然是周羚自己挑的,宋明棲無所謂。
況且相比那盒利群,他今日的冤枉錢主要花在了一些原本不需要的東西上,他回家收拾的時候才發現那盒多餘的套,氣悶地將它扔進了衣櫃的抽屜里。
不過今天的偶遇的確給了他一點靈感,他發現自己之前太操之過急,其實想了解和接近周羚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比如還可以通過對周羚外圍的社會關係進行調查。
比如,蔣銘宇就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他是周羚的同鄉,也同是馨城物業的維修工,跟周羚說得上幾句話,沒準了解周羚的家庭背景以及成長經歷,這些對完成心理畫像的拼圖至關重要。
拿定主意後,宋明棲立刻找蔣銘宇修了兩回熱水器。
很明顯,周羚抬高了宋明棲對物業維修的印象。以至於當蔣銘宇帶著一身煙味出現在他家門口時,宋明棲不滿地皺起了眉。
不過畢竟有求於人,他仍然強壓下胃內翻滾的感受,將他領到廚房維修。過程中,蔣銘宇踩破了自己的鞋套,也沒有要換新的打算,就踩著一雙髒鞋在廚房裡走來走去,將身上那股像在回南天裡漚了兩個月的味道擴散到房屋的每個角落。
這個人和周羚完全不同,性格粗獷,做事粗心,他並不在意壞的是什麼東西,也不會去懷疑為什麼這個熱水器一壞再壞,他只是搗鼓幾下,拿錢走人,過程中也缺乏禮貌、言談粗俗。
中間宋明棲試圖和他打聽周羚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場合不對,蔣銘宇沒打開話匣子,只說是一個不太相熟的工友,宋明棲也不好再打破砂鍋問下去。
每次蔣銘宇離開後,宋明棲都要給家中狠狠消毒,點一支香薰,但是表面上他恭維他的維修技術,奉承他庸俗至極的愛好。
這個愛好也沒什麼稀奇的,就是喝酒打牌。蔣銘宇對此極為熱衷。
宋明棲立刻表示自己一個人在廣南沒什麼朋友,希望有機會加入他們的牌局。
蔣銘宇起初很驚訝,因為宋明棲看起來職業體面,生活作風良好,完全不是那種混場子的人。但後來有個狐朋狗友點撥了他一下,他就打消了懷疑。
他又沒什麼好擔心,相反,宋明棲看起來有錢,生活精緻,又是個獨居的悶騷男,家裡成堆的書籍,每天不知道對著白板捉摸些什麼。蔣銘宇知道城裡人玩得很花,有的男人不喜歡女人,就喜歡和男人玩,還喜歡做下面那個,他自然也不介意從宋明棲身上占點便宜。
因此蔣銘宇給宋明棲回電話,約他三天後的晚上到唱靚KTV,跟朋友們認識認識,宋明棲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您讓物業的兄弟們有空的都來,我請客。」
什麼您不您的,跟他們這種人說話還用敬語,蔣銘宇覺得這書呆子簡直好笑。
「那我們可就不客氣了!」他舉著手機笑容滿面地從物業辦公室往外走。
恰好周羚過來交單,他瞥了洋洋得意的蔣銘宇一眼,在過道錯身時撞開他的肩膀。
之後的幾天,宋明棲一直有點緊張。
他大學畢業就念研究生,中間出國交流兩年,博士之後留校,幾乎一直在象牙塔里,雖說他理論知識頗豐,但不擅長酒局,更沒有太多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社會經驗。事實上,他除了往返學校以外,根本沒什麼娛樂活動,頂多是逛逛市圖書館,知識確如天堂一般令他平靜。
比如今天在去KTV赴約之前他就打算繞道先去一趟,順便看看那個神秘讀者有沒有新的回覆。
可能是因為工作日的緣故,圖書館裡人倒是不多,四周很安靜。宋明棲邁上二樓,一如既往地翻開《惡意》這本書,看到神秘讀者在紙上留言道——
「書呆子,我早就想問,為什麼你對懸疑刑偵方面的知識這麼了解?應該不止是愛好者吧?(笑臉)」
宋明棲看著這行字,筆尖懸停良久。
這次的問題跟以往不同。是一個分水嶺。
在此之前,他和這位神秘讀者從來只會分享圖書館裡有趣的書籍,聊一些刑偵懸疑方面的話題,他大概知道對方喜歡跑步,對沒什麼興趣,他們可能在字裡行間對彼此都有一些猜測,但是從來不會逾越邊界,探聽對方現實生活中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神秘讀者似乎想進一步了解他,對他燃起更多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