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換別人霍帆可能已經被拉黑十次了,但只有宋明棲把這個問題當作學術問題在探討,他認真想了一下:「可以去看保羅·埃克曼的《說謊》。」
「好的謝謝。」霍帆委婉地說,「咱們就是說,有沒有稍微淺顯易懂一點的。」
「那就米蘭達·道爾《謊言心理學》,謊言63。」
「63……好的,我會去看一下。」霍帆連發兩個點讚表情,表達如獲至寶的心情,「謝謝Dr.宋!」
這次包袱埋得太深,無法立刻看到霍帆的反應,令宋明棲有些惆悵。
按滅手機後,他換上襯衣,往包里裝了上上周借回來的兩本書,準備開車去圖書館。霍帆提醒了他,因為研究新的案子,他除了去學校給學生上課,已經一周沒有出門。
廣南市圖書館建於1988年,總共三層,樓體不高,像一冊打開的圖書,上面的金字是廣南大學的上一任老校長所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宋明棲將借出的書籍歸還後,直奔二樓的外國文學分區,走入林立的書架之中,在一個非常偏僻的角落停了下來。
他想看的書依然在架,並沒有被借出,他鬆了口氣,照例將這本東野圭吾的《惡意》抽出來,走到落地窗邊的桌椅坐下細細翻看。
在自己上一次夾在裡面的批註紙上,他如願看到了另一個陌生讀者給他的留言——
「書呆子,你了解Ted Bundy嗎?」
這個讀者就是霍帆口中的圖書館boy。
他們第一次發生交集可以追溯到四個月前。
廣南靠海,天氣極不穩定,短時極端天氣說來就來。那天他開車去赴一場講座,眼看著從晴空萬里變成烏雲密布,緊接著一場瓢潑大雨混雜冰雹從天而降。
地面立刻積起不淺的雨水,車玻璃劈啪作響,水流蜿蜒,一點視線都捕捉不到。宋明棲迫不得已只能暫時停車,鑽進最近的市圖書館消磨時間,等待雨勢變小。
一般來說,他在圖書館更傾向閱理學方向的專業書籍,不過那天他等雨停就要著急離開,於是選擇了有消遣性質的外國文學,打算隨便看看。
到衛生間擦乾外套後,宋明棲隨意翻閱著書架上的圖書。
當他翻開《惡意》這本書的時候,有一頁紙飄落了下來。
撿起後他發現這是一個陌生讀者做的摘抄和批註,夾在大概三十頁的地方,顯然他目前還沒有讀完。
上面的字跡非常潦草,甚至算得上狷狂。按照多年的教學經驗,宋明棲猜測大概是一個男青年。
不過最吸引宋明棲注意的是,這位讀者摘抄的內容都非常特別。
比如「您有什麼話想對殺害日高先生的兇手說嗎」「發現屍體的人」「日高是怎樣被殺死的」等等,顯然這些並不是什麼金句,也不是推動劇情的重要段落,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片段,但這個讀者在書寫的時候力透紙背,還在後面打上了一連串大大的問號。
宋明棲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要抄錄它們,覺得有些古怪。
雨勢漸漸變小,出於某種直覺,他從自己的筆記本上也撕下一張紙留言:
「您好,能否和我分享一下閱讀感受,以及這些句摘的妙處?」
他將這張紙同樣夾進書里重新放回到書架上,走出圖書館以後,他忙於工作,很快就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直到一個星期後,他照例來到圖書館借閱,從洗手間出來時無意間看到外國文學專區的牌子,這才想起了那本書。
懷著某種期待的心情,他將它抽出來,看到那個讀者竟然真的在他的留言後面回復了。
「這不是摘抄,只是我在思考時需要隨手寫點東西。」
「閱讀感受不是太好,外國譯本對我來說有些難度,很多東西我沒有見過,比如八重櫻。」
宋明棲想了想,掏出鋼筆在後面寫道:「索書號S685.12,可以看到八重櫻圖解。」
一個星期後,他再次收到這個讀者的回覆——
「你知道Nerd是什麼意思嗎?」
宋明棲的人生中收到類似的評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雖然不太友好,但不至於感到生氣。
「你覺得我是書呆子。那你是什麼樣的人?」出於某種反擊心理,宋明棲繼續寫道,「你二十出頭,男性,也許是附近學校的大學生。兒時可能是左撇子,後來被矯正,身高應該在180以上?」
陌生讀者:「你怎麼知道?你認識我?(附畫一朵憤怒的小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