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存響無措的抓緊了衣服,然而教徒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露出憎惡的表情。
執事死了,自動接位的男人從僵硬中清醒過來, 溫和的彎下腰,撫摸侯存響汗濕的額頭。
「可憐的孩子, 這些天你一定過的很痛苦吧?」
男人嘆了口氣,不動聲色的踩了腳原領頭人的屍體,繼續說:「是神派我們來接你回去的, 孩子,快收拾一下, 明早和我一起面見主教閣下。」
這簡直身處夢境。
侯存響怔怔的坐在床上,眸子一動不動的凝視著虛空, 嘴唇囁嚅了一會兒才說:「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男人脫下自己的外袍,遞給形容狼狽、身上一股血腥味的侯存響:「上吧。」
他不曾露出一絲嫌棄或恐懼的表情, 讓躲藏多日, 惴惴不安的侯存響感動不已, 心中的防備崩塌。
他愧疚於自己居然失手殺了那位領頭的執事, 恨不得當場將骨翼撕下來賠罪。
「我很抱歉…」侯存響哽咽著說。
「不必抱歉, 」男人眼神閃了閃,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神會寬恕你的罪行。」
侯存響霎時間熱淚盈眶,他逃竄的這幾天, 每日都生活在噩夢和地獄裡,等待著死亡和審判的降臨。
「感恩、感恩、」侯存響用床墊擦了擦手,雙手合十語無倫次的說:「感恩仁慈的生命神。」
想起自己之前居然被燕堇給蠱惑了, 侯存響哭嚎的更加大聲,他從床上爬了下來,忙不迭的穿上袍子,透過眼中的水霧去看教徒們。
眾人的臉在水霧中扭曲成一團,五官變形,猙獰的像是野獸的殘軀,侯存響心中一驚,眨了眨眼再看,一切恢復原狀。
心中無端升起一股恐懼,侯存響扭頭去看地上的屍體。
水霧同樣將屍體變成了不符合常理的模樣,像是打上了一層馬賽克,執事的手無力的攤開,權杖滾了下來。
碎片狀的回憶在眼前閃現,那是一根對著他面門揮過來的權杖。
身後收起的骨翼無意識的抽搐了一下,險些再一次收割生命。
直到這時,侯存響才意識到,執事恐怕是來殺他的。
他抿緊唇抬起頭,教徒們的打扮和在神殿裡沒什麼不同,但他們不再是曾和他一起禱告的良師益友,而是來取他性命的劊子手。
身旁的男人故作溫和的夾起嗓音說:「快走吧,主教大人還在神殿等著我們呢。」
「…是。」
侯存響停止歌頌生命神的恩德,不安的跟著一行人回到了生命神教廷。
或許是他多心了,如果真的要殺他,這位執事大人怎麼會對他如此友善,還把神袍給他。
一定是誤會。
不用等到明天,主教閣下很快接見了侯存響。
富麗堂皇的神殿之中,綠色的藤蔓覆蓋了天窗,只從些微的縫隙中透出點日光,牆壁上滿是生命神的壁畫,他們無一例外,只有身子沒有臉。
重新回到這裡,侯存響的眼前有一瞬間的眩暈,他能感覺到體內的污染力量在上躥下跳,不知道是興奮還是害怕。
侯存響低著頭跪下,面色恭敬。
他的衣服上殘留著血漬,凝固的暗紅色在神殿中格格不入,像是來砸場子的。
主教面無表情的看著跪在下首的侯存響,高聲問道:「你被詭異污染了?」
「是的,主教閣下。」
「你殺了人?」
「是的,主教閣下。」
沉默了一會兒後,主教又問:「你還敬畏著、愛戴著偉大的生命神嗎?」
「是的,主教閣下。」
侯存響的聲音越發低啞,他眼眶通紅的低下頭,為自己曾動搖信仰而感到羞恥。
「很好。」上首的主教站起身,舉著權杖走下樓梯。
他用權杖壓住侯存響的後腦勺,低聲道:「雖然你不幸的墜入了惡魔的懷抱,但神明依然給了你將功補過的機會,迷路的羔羊啊,獻上你的靈魂吧,神明恩准你參與祭祀,到了那裡,你不再背負痛苦與污染,可以全身心的擁抱偉大的神。」
他說了長長的一段話,但侯存響第一時間捕捉到了這些話的重點。
他要作為祭品,被神明享用。
他要死了。
他真的要死了。
侯存響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他想要抬起頭,卻被主教的權杖牢牢壓住,呼吸變得粗重,像是有什麼在擠壓胸腔。
「你願意洗淨污染嗎?」主教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