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勤盛偽善面目下是苧麻編織成的疊網,用盡心機手段、洗腦誘騙將陸濯致的人生套進他自以完美的「家」中,將他變成了陸勤盛想要呈現出的虛妄與美滿。
是他困住了陸濯致。
「我以為……這樣就可以假裝我的家是幸福的,至少看起來是很幸福的……」
池予心疼地摟上了自己的主人,他有些後悔去追問這些事。
明知道讓陸濯致親口說出這些,無疑是在他的傷口上再次撒下鹽漬,讓他無法癒合的傷口再一次潰爛流膿,滿目瘡痍。
「家不是這樣的,家是溫暖的,是讓你安心的,不是那個時時刻刻都要你提心弔膽的房子。」
陸濯致有些茫然地看向池予,「莊琴她讓我感受過安心,她在的地方就應該是家吧。」
「唯一能保護我的人,我卻不能保護她。」陸濯致的肺部像是被塞進了一團棉花,堵著氣口讓他呼吸不得,每過一秒窒息的感覺就強烈一分。
「小予,我只是想要一個家。」
「可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守護家,我以為那樣做就是在守護,最後……」
最後只能親看看著在這個世上唯一給自己提供過安心來源的人死在面前。
陸濯致將頭搭在池予的右肩上,「我不敢回憶,因為我知道自己做錯了很多事情。」
池予不敢問了,他大約猜測出……莊琴的離世可能和陸濯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可這又不是陸濯致的錯。
「陸濯致,你看著我。」池予推開靠在自己肩頭上僵硬的軀體。
當陸濯致露出他那雙已然猩紅的雙眸還是讓池予嚇了一大跳。
那雙眸中是困惑,是不甘,是憤恨,是歇斯底里,是恨之切骨。
是想把這一切都毀滅的悲慟與涼薄。
池予顫著手,撫上陸濯致的眼眸,「我不清楚莊母是因為什麼亡故,但我知道,人只能寄託於自救,靠誰救都不會有用。」
「你現在的一切都是通過你自己的努力而實現的,你所擁有的思想,意識,行為,都基於你這個人,你。」池予指著他的胸膛,是心臟的位置。
「是你,陸濯致。」
「是你不斷地自救,自我,你才能走出來。」
「即使很困難,但只要你想做,就能做到。」
那個所謂「家」的牢籠,是禁錮陸濯致的枷鎖,是他不願直面自己人生的源頭,是他偽藏出另一個陸濯致的真相。
他一直都為了別人而活。
這樣的陸濯致怎麼能夠擁有救贖別人的能力。
池予雙手合在陸濯致的下巴上,將他整個臉托住,「主人。」
「已經是新的一天了,每天都是新的開始,走出來去看看,去感受你心中最真實的自己。」
陸濯致喃喃地看著他,「只有自救才能走出枷鎖。」
「是的。」池予說,「因為你只是你,莊姨也只是莊姨,你們誰都沒辦法代替對方去選擇。」
回想莊琴後面身體很不好的時候,她說過很多次,自己其實並不想活了,只是心疼他一個人在這個家裡。
可能那個時候,莊琴就已經做出了自救的辦法吧。
是這樣嗎?
陸濯致彌蒙地看著池予的臉,好像想從他的眸中找到答案。
可為什麼他覺得不是這樣的呢。
為什麼在陸濯致的記憶中,是有一個人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
是那個人捧著他的臉,就像小予現在捧著自己臉的姿勢,用脆生生的聲音告訴他,「生命很寶貴的,我們都要努力活下去呀。」
那個人是誰呢……
陸濯致只感覺太陽穴一陣一陣地跳疼,大腦快要漲開似得,有什麼記憶像是順著縫隙瘋狂的想要擠入,卻最終被自己徹底遺忘。
「主人,不說了,我們不要去想以前的事了。」池予看著身前的陸濯致痛苦的模樣,心疚萬分,「有我在呢。」
「有小予在,我們有新家了,我和你的家。」
「主人。」池予摟過他,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他的背梁,「不想了,都過去了。」
……
或許是將心底最難以釋懷的事情攤開,陸濯致今夜睡得很熟。
沒有夢魘,沒有掙扎呢喃。
池予卻失了睡意,藉助著月色,池予撐起身子看著身側的陸濯致。
連著多日的夢魘和工作壓榨,他的眼底泛著一圈淺淺的烏青色,此刻閉上眼眸,讓他那雙凌厲攝人的眸色掩去,連帶著他身上的冷冽氣勢都降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