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再次只留下他。
他坐在病床上,伸出五指,一張一合,感受著真實地觸感。
真的只是個夢?
但是........太真實了。
幾乎令他難以自拔。
他曲起腿,抱著膝蓋坐在床頭,獨自沉默了很久很久。
直到落入房內,屬於黃昏的暖光消失,天空變得如夢中一般漆黑,才逐漸回神。
但無論夢中真假,他已經做好選擇。
亞納起身將自己收拾乾淨,雖然沒胃口,依然進食了些晚飯。
他一邊吃飯,一邊細細回想著夢中的一切,一點都捨不得忘記,他一次次回憶一次次念在心裡。
只是這次,是懷念是想念,卻不會再停留。
他花了很久的時間幾乎將那一切印刻在心底,回過神時又是凌晨。
因為醒來的晚,也因為情緒,他沒有半點睏倦,依然坐在床頭想著事情。
想完從前想完那一場突如其來如夢如幻的夢,便是想現在。
比如,查理邇。
不知不覺,他跟查理邇已經住一起十來年。
這麼些年,起初就算再不明白對方的心思,後面也隱約有所感應。
之後他放縱著,任由對方更近一步的試探關係,任由他們發生一些親密的事情。
他沒有思考過自己的想法,依賴也好,身邊的唯一也罷。
他不打算去探究他們之間的關係,走一步是一步,他最終會倒在哪裡只是個隨機問題。
他自暴自棄。
不過已經做了那種事情,再怎麼樣也不會很隨便,或許,還是對這隻軍雌有一點在乎。
畢竟十年的時間,他們都是只有彼此的過下來。
但,是朋友,親緣還是伴侶。
他無法分清,也無法感知。
他只知道,自己願意。
而他當時的狀況,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跟對方走到最後,他其實更希望對方放棄的。
他也好擺脫那樣的痛苦。
每日精神的渾渾噩噩已經讓他的身體也變得不堪重負。
維持生命變成了一項工作,一項任務。
他早已到了邊緣。
不過,就在一切瀕臨崩盤時。
他竟然失憶。
這讓一切,得以重啟。
查理邇太想救下他的靈魂。
這次,對方在這短暫的時間裡,盡力給他埋下無數新的快樂,新的寄託,新的關係。
所以重新想起後,那些記憶就像新生的種子落在那兒,阻擋著過去的陰霾,讓他的狀態逐漸分割出一條線。
以至於剛做完手術想起的瞬間,他沒有再向之前那般痛不欲生,神奇的是精神力損傷帶來的鈍痛,好像也因為遺忘而逐漸隱匿。
他依然無法摸清對查理邇的情緒。
或者說,那太過狹隘。
因為這次留在他記憶中的不止是查理邇,還有許多新認識的蟲,有全新的生活方式,有全新的生活世界,有全新的對世界的感官。
他好像,找到了一點新的方向。
所以在夢中,他遲疑了。
那些細細密密卻覆蓋極大的燈盞,牽住了他的步伐。
這或許不足以阻擋他的墜落。
但也開了一道口子。
讓記憶中那些,他一直依戀的蟲們,能帶領他最後一次。
...
又是一日過去。
這天亞納依然沒吃什麼東西,但狀態好了許多,雖然沒有進食,也選擇喝了些沒有味道的營養液補充狀態。
晚間,護士又端著一份宵夜補湯進來。
不過這次,還有一隻普通的木盒子。
「閣下,是上將讓我帶給您的。」
護士將湯藥和盒子小心放下,見亞納沒有太多牴觸的情緒,心中暗暗鬆口氣,隨後沒過多停留就離開了。
亞納沒有先碰盒子,而是喝了些補湯,直到實在咽不下去,才放下補湯,轉而慢慢拿起那隻木盒。
他安靜端詳片刻。
無論是從哪邊看,木盒都非常普通,別說花紋和雕刻,連塗漆都沒有,僅僅是磨得滑溜些不至於扎手。
他不急著開,先是端詳了會兒木盒。
從外來看,樸素地完全不像查理邇會送的東西。
片刻後,他才輕輕掰開扣子,動作緩慢地將木盒一點點打開。
幾乎在露出縫隙的瞬間,就有一絲光亮透出。
亞納神色微怔,熟悉的光令他隱約猜到這是什麼。
他捏著木盒的手有些停頓,隨後才將其完全展開,裡面的物件也徹底暴露在白熾燈下,瞬間反射出異常漂亮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