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里咕嚕聽了一段,秦硯乾巴巴地吐出個「哦」,想找補兩句,宋子京又接著說下去。
「上輩子上上輩子,咱倆都是搭檔,掌燭人和靈瞳子血脈不斷,就永遠不可能有別的傳人,我接近你也確實是因為任務。」
「所以松向南出發之前你知道?他給你留東西也是因為你們都有記憶?」秦硯放下藥盒,不自覺向前邁了兩步:「就沒想過要告訴我嗎?」
宋子京還在燒,本就嗓子干疼,說太多話一下沒忍住咳了兩聲,一抬頭,秦硯已經把水遞到面前。
「既然如此,那就說說松向南的情況吧。」
宋子京抿了一口水,還想繼續說下去,被秦硯攔下打斷:「行了,好好休息吧。」
宋子京隔著玻璃杯感受著水溫,指尖發白,無意識開始抓緊杯子。
秦硯轉身要走,突然想起什麼,轉頭補了句:「你洗澡沒?」
宋子京臉猛地燒起來:「衝過了。」
他放心了,退出去的時候還不忘把門帶上:「好好休息,店裡明天我去看著。」
秦硯走了,宋子京這才緩過氣,盯著手裡的水杯出神。
他剛才摸上腰間的觸感還歷歷在目,那一瞬間身體的戰慄和酥癢讓他下意識想逃離,導致現在的尷尬局面。
難評。
秦硯倒是緩過神,回了房間就坐在桌前,從包里掏出松向南日誌,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事情的發展他捋了個大概,他和松向南宋子京前幾世就認識,只不過由於自己是掌燭人,魂魄入輪迴導致記憶重置,但他們倆是圈裡人,有殘留記憶很正常。
於是他們倆就去林家將記憶恢復,偷偷摸摸開始搗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秦硯就想不明白,到底有什麼要瞞著他的,一開始如實說不就好了,非要到這一步才肯說出來,早就了解不就少了很多麻煩嗎?
日誌他翻完了,和上代靈瞳子日誌差不多,不是除魂就是些雞毛蒜皮。
一想到上代靈瞳子就是宋子京,還把自己寫的日誌拿出來給秦硯趙杜分析著看,秦硯就忍不住扶額。
這倆人算是把他蒙在鼓裡耍了十幾年。
這樣一想,松向南走之前給宋子京留信就變得合理。
不合理的地方也有,比如松向南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秦硯他才是掌燭人,而是選擇以師父的身份照顧他這麼久,直到去世了才讓他知道這些。
早早帶他去林家恢復記憶,也許他們現在不會是這樣的關係。
宋子京的話決定沒說全,而且秦硯直覺,有些事他永遠不會說。
連著除了兩個很麻煩的物魂,秦硯本來就疲憊,想的太多,難免又犯困。
昏昏沉沉睡去,很久沒做過的夢卻突然到訪。
他現在已經知道夢裡的人是宋子京,對這夢的牴觸也就少了很多,本來還在猜測這次會是哪種背景,沒想到夢裡一睜眼,一片雪白。
很空曠,不再是閣樓和圖書館,而是一片被冰封住的湖,湖上立了座亭子,獨自停在雪中。
亭子裡坐了一個人。
秦硯穿過冰湖,向那座亭走去,人影背對著他,一點動作都沒有。
那人背影挺拔,坐姿雖然不端正,但看氣質也絕非普通人家的公子。
一襲黑袍,腰上墜了兩枚花錢,用紅繩穿起系在腰間,稍有動作,兩枚花錢就碰在一起,叮噹作響。
秦硯沒靠近,快走到那亭邊止住了腳步,伸手下意識去撈袖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穿的是白色雲紋袍。
他沒出聲,夢裡的人自然會替他出聲:「宋子京。」
高馬尾少年回過頭,見到他眼睛都樂開了花,輕輕歪著腦袋將他上下欣賞了個遍:「新衣裳?道長這麼帥,湊近了讓我多看兩眼。」
秦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宋子京,準確來說,他第一次能完整看清夢裡宋子京的臉。
如果說現世的宋子京一副狐媚子長相,滿臉妖孽,那面前這一世的宋子京完全就是意氣風發少年郎,同一副五官,同一種性格,卻多了種靈氣,仿佛招搖過市的翩翩少年。
他身上那種渾然天成的灑脫和活力讓秦硯仿佛重新認識了一遍宋子京。
一個是男孩,另一個是男人。
興許是他目光太熱烈,宋子京晃著馬尾站起身,主動湊上前來,輕輕鉤住他的小拇指:「道長沒給別人看吧?獨獨只給我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