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全還沒有伸手去接,這小傢伙就搶先一步把自己的小枕頭抱在了懷裡,一副不准別人碰的樣子。
縣尉尷尬地縮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胡茬。
小寶背著自己的小包袱,懷裡抱著小枕頭,站在攬月樓外,眼淚汪汪的和他的楊柳姐姐告別。
滿全覺得這個小孩還挺有意思,看見楊柳一家漸行漸遠,他俯下身問:「你這麼捨不得你的楊柳姐姐,怎麼不叫她留下來陪你?」
小寶用那種很無奈的眼神看了看他,說:「你沒看見嗎?楊柳姐姐有家的。她留下來陪我,她的家人怎麼辦?」
滿全自討沒趣,嘆了口長氣,說:「好好好,我比不上你……正好啊,你到我家去,我家也有個難搞的小少爺,你幫我治治他。」
他說著嘿嘿笑了兩聲,說:「先隨我去公廨一趟,晚點帶你回家。」
長街之上雪還未化,小寶走了兩步就搖搖晃晃的,很快就摔了個屁股墩兒。
他摔得一聲悶響,好在冬天穿得厚,似乎也沒有摔疼,又頑強地爬起來。
他身上背著的包袱對於一個五歲的娃娃來說還是太重了,他還沒站起來,又摔了一跤。
滿全掩飾性地摸了摸下巴,怕被小寶看出來自己在笑他。
小寶第三次摔倒後,很生氣地將包袱挪到前面,抱著自己的枕頭不肯起來了。
滿全給他找了個理由,說:「路太滑了,你這個鞋子走不好道兒的,來,我拎著你。」
他說拎著,還真的是拎著。
他抓住小寶後心的那塊衣裳,就這麼把小寶像個點心盒子一樣拎起來了。
小寶突然騰空,被嚇了一小下,但很快就不撲騰了,就是覺得有點勒得慌。
滿全似乎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拎著小寶走了半條街,被一個大娘追上來,急哄哄的,說:「娃娃的臉都憋紅了!哪有這麼抱娃的!」
滿全忙低頭一看,小寶小臉通紅,還在頑強地硬撐。
他趕緊把小寶放下來,給他順了順氣。
小寶站在地面上還晃了晃,心說,不愧是捕賊官,勁兒真大啊!
最後在熱情街坊指揮下,小寶坐在縣尉的手臂上,像托塔李天王手裡的那個塔,坐得穩穩的。
縣尉要去交接公事,小寶被安置在偏堂等候。
他也不會亂跑,就乖乖坐在椅子上等,不過這裡的椅子都太高了,小寶的腳只能懸空,百無聊賴地晃晃噠噠。
熱心衙役給他倒了杯熱茶,還遞給他一包雲片糕,讓他邊吃邊等。
公廨里養了一隻自己找上門的大黃狗,非常熱情地圍著小寶的腿邊轉悠。
小寶的腳剛好能碰到大黃的脊背,大黃脾氣很好,也不會生氣,還用腦袋蹭他的褲腿。
小寶不敢從椅子上跳下來,就彎下腰伸著小胳膊餵大黃吃雲片糕。
他吃一片,狗吃一片。
狗噎住了。
狗腦袋一伸一伸的,小寶很著急,把茶水倒在手心裡,讓大黃過來舔。
狗過來聞了聞,不肯喝,繼續邊溜達邊伸腦袋。
衙役走過來,對著狗屁股踢了一腳,說:「又在這兒裝。」
狗一下就正常了,歡快地跑進院子裡去了。
小寶卻撇撇嘴哭起來,衙役還沒娶親,很少見這種場面,頓時手足無措,圍著哭泣的小寶轉了好幾圈。
滿全恰好回來,奇怪道:「這是怎麼了?」
衙役說:「被狗騙了。」
滿全總覺得這話不懷好意,給了他一腳。
滿全托著小寶的胳肢窩把他抱起來,這會兒已經知道要用手臂托一下了。
他看了一眼對哭泣的娃娃無可奈何的年輕手下,說:「沒事,哭會兒就好了。」
衙役觀察了會兒,很好奇,說:「哪裡撿了個這麼水靈的閨女?」
滿全「去」了一聲,說:「什麼眼神,哪裡是閨女。」
話是這麼說,但是這會兒抱著小寶踱步,縣尉心裡還有些滿意。
自己的兒子這兩年越來越不肯和他親近,滿全念此忍不住想嘆口氣。滿全看了看小寶,想著自己的兒子其實也不過這麼大一點,怎麼總像個小大人。
眼下小寶還哭著,滿全心裡還在新鮮,輕輕拍著他的背,忍不住想,小寶長得瓷娃娃似的,抱出去誰能知道這不是個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