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湯底, 胖墩墩的大餛飩——鄭暉的手穩穩舀著,馬上要到嘴邊立馬轉了個彎又送到聞明嘴邊, 「陪我吃幾個好不好?」
鄭暉的勺子就在自己嘴邊, 聞明也不知自己到底應該如何開口,木然地張嘴——該說不說,今天他調的餡絕了, 鹹淡這些都剛好,簡直是近期最佳。
「我簡直是做飯天才。」聞明腦子裡忽然冒出個想法,「要是我不幹這個,轉天去開個飯館說不定也客似雲來。」呸呸,他這腦子怎麼想的, 看店還沒看夠嗎?一天二十四小時困在同一個地方還覺得太舒服了嗎?
不過,要是暉哥樂意當他店裡另一個老闆,這日子才叫蒸蒸日上。
趁著聞明沒反應過來,鄭暉連忙往他嘴裡塞了第二個,「小明這餛飩做得越來越好了,無論從哪兒都挑不出毛病,到時候真開餛飩店我幫你打下手。」
「來,試試工。」聞明直接上手捏捏他胳膊上肌肉,「這胳膊是練得挺好的,來來來,把上衣脫掉看看資本。廚房打雜工切菜也得有點力量才行。」
鄭暉啞然失笑,倒也沒把聞明作亂的手放在心上,從小到大都是這樣,聞明總是喜歡動手動腳的,有時候還會偷偷摸摸做壞事,他也沒放心上,自顧自吃著餛飩。
在外面跑了這老半天,他是真餓了,三下五除二就一碗餛飩下了肚。「既然你做飯,那我洗完打掃吧,家裡還有什麼活兒要乾的。」
地看著挺乾淨,衣服也洗好掛在陽台上,屋裡剩下的活兒好像就是廚房的。鄭暉自覺起身端著碗去廚房,收拾乾淨滿是麵粉的台面,油煙機上的油漬,還有堆滿的垃圾桶,水池的漏網……順帶幫忙把整個廚房都擦了一遍。
弄完這些,鄭暉乾脆自己先去洗個澡。時隔好幾年又來到這個房子,裡頭重新裝修過,格局還是同從前一樣。鄭暉原本以為自己會相當陌生,可真站在這,無數回憶紛至沓來,將他拉回曾經初遇那瞬間。他們相遇或許源於一場意外,但現在還能當朋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命運為他們做出選擇。
也許,是夜深地太快了。
等鄭暉弄好一切回到房間時,另一個人背對著他,早就進入了沉沉的夢鄉,空調被只在肚子上搭了一個小角,人側躺著,倒是把床上更多的位置留給了他。
要是這樣看,全然還是個小孩子模樣。
鄭暉輕輕拉起被子,生怕驚動了他,把人從頭到腳蓋好這才躺下。鼻尖縈繞的都是熟悉的氣息,他略顯彆扭地轉過頭去,卻正好對上了面前書架——有些花里胡哨的書脊應該是他們那時候去廢品收購站淘的舊書。小小的相框裡裝著的是他們的合照。
看著曾經那麼年輕的他們,鄭暉的勇氣好像又被戳破了。他們認識了那麼多年,如果徹底把這件事捅破,如果他們連朋友都沒得做,那他又將何去何從。
比起和聞明再也不見,他好像現在寧願做個膽小鬼。
啪——胳膊重重地落到他肩膀上,一個傢伙滾到了他身邊,「暉哥,在看什麼?」聞明強行把他胳膊拽過來,試圖逼問,「是不是回顧起我們在一起浪漫的時光?我就知道,在暉哥心中,我最重要了……」
每次聞明用這種語氣說話多半沒什麼好事,鄭暉忽然感覺自己頭有點痛,青筋一跳一跳的。「所以,你想說什麼?」如果是什麼不過分的要求就答應了,他從來都不能拒絕聞明,從來沒有成功過。
「就一點小要求……」聞明眼睛都眯了起來,整個人像只作怪得逞的小狐狸,「暉哥,要不這樣,你以後……」就搬過來和他一起住,他們倆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
但後半句話他實在沒好意思說,只能在嘴裡含糊幾句。
鄭暉側過身,想要聽得再仔細些。但睡在旁邊的傢伙倒是自顧自扭著,那腦袋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鄭暉就笑眯眯地看著他動作,只覺得心裡的空洞被填滿了。
咚——
樓下傳來好大一聲動靜,像是什麼重物摔倒了,緊接著是玻璃碎裂聲。
聞明猛地起身,恨不得現在就下去跟那傢伙干一場——不是,他腦子是不是有問題。不知道出去打聽一下他這店鑰匙放哪兒嗎?小學生都知道的事,他一個大男人不知道?
鄭暉下意識按住他,「小明,先不要去,店裡有監控。」萬一這傢伙帶了什麼工具過來,他們正面碰上起衝突沒必要。店裡監控那麼多,他們不缺少證據。
「我那店裡那麼多門,非得要砸窗戶,他是生怕自己不被發現嗎?」聞明實在是被氣著了,恨不得現在就下去跟那傢伙干一場,沒見過這種人,有沒有搞錯啊,上來就砸窗戶,他知道這麼大一面窗戶多貴嗎?
想了想,聞明還是先把店裡監控打開,總要先看看那傢伙到底打算幹什麼——畏縮的身影躡手躡腳地走進店鋪,他好歹還知道往自己頭上套塊布,把自己大腦袋遮住,但這個身形,這個步伐,哪怕聞明不是乾的都能知道這傢伙到底是誰,是不是太不把大家當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