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真的不想理他,年方傑就是想讓他知道,自己對這事的態度有多嚴肅,讓他知道自己錯了,順便把飯做了。
倪圖鈞還沒穿上衣,光著上身愣愣地在門口站著,看著他左右忙碌,卻不敢上前一步。
「去把衣服穿上。」年方傑麻利地舀米,轉身打開水龍頭淘米,頭也不回地對他說。
身後的人沒動靜。
「去把衣服穿上,倪圖鈞。」停下手裡的動作,年方傑回頭重複了一遍,「空調太涼,你會生病。」
「你在生我氣,我不敢去。」見他回頭,倪圖鈞試探著上前一步。
「生你氣和讓你穿衣服,不衝突吧?」年方傑莫名其妙。
倪圖鈞錯開視線,低頭看著廚房移門的軌道。
「上次惹你生氣,你背上包就走了。我……」他低聲說,「不想讓你走。」
年方傑看看他,看看自己沾滿大米的雙手,哭笑不得:「我這副樣子回去,是準備把手上的米帶回家煮嗎?」
「那我的試用期,能不到今天終止嗎?」倪圖鈞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著年方傑,活像個做錯事期待減輕懲罰的孩子。
噗……
沒忍住,年方傑笑出了聲。好不容易憋著的一口氣一下被他吹散了。
一碼歸一碼。
「我給你一次說明情況的機會。」他清了清嗓子,故意用嚴肅的聲調說,「等我做完飯來聽,你準備一下。」
黯淡的綠眼睛閃過一道光,倪圖鈞站直身子點了點頭,才終於腳步輕鬆地向房間走去。
等年方傑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的時候,倪圖鈞已經在桌邊正襟危坐的等了很久了。
原本想著讓他先吃飽再說,可他連筷子都沒拿,就著急忙慌地把為什麼和Clio見面,聊了什麼全都說了。
「所以,你和她見面,是為了徹底了結前面一段感情?」年方傑總結道。
「是,這是對你的尊重。從那天起,她與我徹底無關。」倪圖鈞端坐在桌前,坦然直視著小傑的眼睛。
「你做的對,但主動告訴我,也是對我的尊重。」對著桌上的菜,年方傑揚了揚下巴,「吃飯吧,別放涼了。」
倪圖鈞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小傑沒管他,拿起筷子對準雞翅就是夾。
「我其實,那時想過告訴你,但……」
「但結論就是,你沒說,沒有意義。」年方傑見他眼睛裡的光又暗下去,輕輕一笑,追了一句,「知錯能改就行,原諒你了,吃飯吧。」
最大最飽滿的雞翅落在倪圖鈞的米飯上,他看看雞翅,又看看小傑,薄唇一彎,這才拿起筷子開吃。
「試用期還沒結束啊,也別太得意。」一樁心事了,年方傑的胃口也好起來,這時才想起來自己買了幾罐啤酒,丟在冷凍里冰著呢,「哎對了,你想喝點嗎?」
「陪你,可以。」倪圖鈞自覺站起來,拿了啤酒和兩個玻璃杯,兩個人各倒了聽啤酒。
他怎麼知道自己剛才冰的冷凍?兩分鐘做了個推理題,腦子還是太好用了。
「我能看電視嗎?聽說今天有醫療政策報導,想看看。」幹了杯,倪圖鈞問道。
「可以啊,看唄。」年方傑給自己也夾了一個,咬開多汁的外皮,動物油脂浸潤著醬油的香氣在嘴裡蔓延,紮實的肉質帶著汁水在口中爆開,讓人忘卻一切煩惱。
更讓他忘記煩惱的,還是身邊沉醉吃飯和新聞的倪圖鈞。
新聞里播報出日期,年方傑才驚覺,入職H社,已經真的過了大半年了。
而當時在會議室里咄咄逼人,衣冠楚楚的倪圖鈞,此刻在他身邊,身上隨便套著件圓領T恤,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拿著吮到一半的雞翅,所有的稜角都變得柔和,有一種落入凡塵的帥氣。
他臉上還是帶著疲態,頭髮有點長了,劉海遮到眼角,鬆散著,還有點亂,正關心著醫療政策分析,專注的側臉被電視的紅紅綠綠映著,沉穩的鳳眼在暖光下大抵看不出綠色,更偏金棕。
「TJ,你記得那次,我們一起在江邊看對岸人的生活嗎?」
「嗯。」端著酒杯啜了一口,倪圖鈞應了一聲。
「當時看著別人,這樣平凡的吃完晚飯,看電視,現在我們也成了窗子裡的人。」
那時被查理王折磨的精神崩潰,又被家裡人逼著相親,正是所有難題都一齊向他壓來的時候。他當時只覺得,要是能過上晚飯後悠閒看電視的日子就夠好了。
聽他忽然感懷,TJ似也跟著回憶,視線從電視移開,向他匯聚過來。
「為平凡的幸福。」小傑端起杯子來和他碰了一下,「你有沒有覺得心裡暖暖的?」
「有。」倪圖鈞把吃完的雞翅丟在盤子裡,取了濕巾過來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