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焉寸步不讓,於朝堂上冷喝:「孤為大慶征戰四海,豈容你卑鄙侮辱。再說,難不成孤就那樣蠢鈍,穿個龍袍還能被你的探子察覺?!」
這一聲詰問逼得嚴懷山臉色鐵青,手指顫抖地對著裴焉那張冷臉,連話也說不出來。
裴昱頭疼,他本就不擅朝事,更何況文武兩大臣子當面互指謾罵。
一時覺得嚴懷山把他當蠢貨,隨便什麼藉口也拿來參裴焉,搞不好反而讓他民心更旺;一時又覺得裴焉貪戀權勢,看不出嚴懷山是依照自個兒的命令行事,非得抓著兵權不放。
這樣煩悶之下,靈憂那裡給他治蠱的法子也變了——被蟲子啃噬一痛,下.體出血不止,她還笑嘻嘻的,稱這是她鑽研出的最新療法。
清明當日,宮人稱房淺發動了裴昱也沒功夫去看,他正痛苦於隱病,只讓人去請了禮佛已久的盧太后出山坐鎮。
盧佩音在元宸宮養病,見不得風,便是一通嬪妃守在賢妃的大殿中。
聽著偏殿裡傳來陣陣哀嚎,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運,翠釧一陣咂舌,還要裝一裝提起去年假孕的事:「可憐我那皇兒無福,沒法降生皇室。」
盧太后瞟她一眼,面色煩躁:「莫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翠釧忙應了,趁著起身走動的功夫坐到房幽身邊,見她一臉沉靜,不由道:「貴妃姐姐不擔心嗎?」
她見房幽近日來醉心宮務,還以為她是真心想奪皇后的權,若如此,房淺的孩兒豈非對她十分重要,又為何如此鎮定呢?
房幽給她看了看手中佛珠,道:「一時半會兒生不下孩子,看賢妃這樣,估摸著最少也得一夜。」
翠釧還未答話,嚴致欣已陰陽怪氣地開口:「喲,咱們金尊玉貴的貴妃怎會知曉這些?分明也沒瞧皇上往您那兒去過,莫非是未雨綢繆?」
說罷,已是嬌嬌地笑起來。
房幽輕瞄她一眼,平心靜氣道:「本宮堂妹在生死關頭,這會兒不同你計較,再惹本宮,教訓你一番並非難事。」
嚴致欣咬牙,恨恨閉嘴。
盧太后看了看產生口角的二人,心中倒是滿意。要保住盧氏地位,這兩個後宮中權勢最高的女人,吵得越凶越好。
房淺這一回生產,當真是足足生了一整夜,待到東方微微泛著魚肚白,終於見接生嬤嬤滿身是血地往外走。
太后守了一夜受不住,早早去旁邊殿裡歇息了。房幽和嚴致欣站起來,同時開口:
「可還平安?」
「是男是女?」
那接生嬤嬤撲通一聲跪到地上,聲音發顫:「二位娘娘,賢妃、賢妃娘娘,產下的是個皇子。」
嚴致欣先是嫉恨,再便是驚異——若真生下了個小皇子,何必要如此戰戰兢兢。
緊接著,接生嬤嬤道:「孩子在母體肚中憋了太久,如今已然沒氣了!」
嚴致欣還未反應過來,便聽又是一陣悶響,卻見房幽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她唇角翹起,努力地往下壓,險些要控制不住放聲大笑。這就是現世報,叫房幽得意!
沒多會兒,裴昱也得了消息,便更不想來看房淺了。她本就只有生孩子這一價值,如今孩子都沒了,要她還有何用。
得知房幽當場暈倒後倒是挑了挑眉,輕哼一聲。
眼下她沒了所謂的日後依仗,總該對自個兒奴顏婢膝,以求房氏來日了吧?
他便冷眼期待著。
孩子沒了雖然晦氣,但裴焉那兒上交了兵權,他心情不錯,不過為著穩裴焉的心,他又將禁衛司交還給了他。
久未放鬆,裴昱伸個懶腰,叫了宮伶進來唱曲兒。
房淺宮中。
太后知曉孩子沒了以後,徑直離開了,其餘嬪妃也被白著臉的離貴妃遣散,她只帶著德妃進去,道是想叫她寬慰賢妃一番。
翠釧被房幽拉著腕子,心中七上八下——
這姊妹倆莫不是要把她拉成喪子同盟,大殺皇宮了?可她心知自個兒撈個德妃當已是走了大運,實在不想捲入。
翠釧進了房淺的寢殿,見她面色冷漠,好似沒有一點兒喪子的悲痛,一時愣在原地。
房淺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她道:「阿姊把她帶來做什麼?是想當閻王爺,逐個告知死期麼?」
翠釧摸不著頭腦,只能去看房幽。
房幽按著她的肩膀坐下,將早已打好的腹稿和盤托出:「……因那蠱毒的問題,房淺的孩子必定生不出,而你,大約也與她一般。」
她話說得委婉,翠釧卻並非蠢人,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