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幽捏了下手心——早就想好的,她要當皇后,她要護著房氏。
她側身避開裴昱的禮,道:「只要殿下認定了,那我必不負你心意。」
她不敢說得太絕對……裴焉那廝的脾氣,她不敢惹。
裴昱聽得此話,如得了定心丸。
他點頭:「好,有娘子這句話,我便放心了。」
他綻開笑容,房幽見此,略去心底不安,亦是扯了扯唇。
裴焉為阿兄找到救命良藥,那是他許諾的。退一萬步來說,他前世未盡的責任,今生盡了,那也是應當。
前世十年,她過得不暢,今生即便利用他一番,又算得了什麼呢?
房幽這般安慰自個兒,終是過了心底那關。
*
是日。
房淵經了數位御醫、郎中診治,身子骨略有好轉,不再吐血。只是內里有大患,仍舊臥床休息,醒不了多久。
他見妹妹面帶愁容,勸道:「你見著阿兄總這副表情,我便是沒事,也要被你嚇出事來。」
房幽嘆道:「阿兄又豈知我心中憂慮,我沒了你和阿耶,便是一孤家寡人,怎麼在世上過活。」
房淵聞言,正色道:「你這樣說,是把阿兄放火上烤。無論阿兄在不在,你都要好好活著。」
他心底亦十分害怕。
二十幾的年紀,便從小妹這裡得知命不久矣。雖則他此生投胎不錯,至房氏享榮華富貴,但到底嫌太短,尤其放心不下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妹。
他囁嚅著唇,雄壯的一個漢子,喉間竟有些哽咽:「阿兄只怕,你被人欺負。」
房幽握住他的手,也紅了眼睛:「我就是被人欺負了,因為阿兄出事,燕王、雍王都找上門來逼嫁。若阿兄放棄自個兒,我這一生只怕也不得善終。」
御醫言此毒霸道,會逐步吞噬人的意志。若是中毒之人越消沉,越無所牽掛,則毒入肺腑越快,無力回天。反之,這毒便要不了性命。
房幽故意誇大,便是為了激他,叫他莫要放棄。
房淵果然氣惱,連連咳嗽幾聲,道:「什麼鼠輩!甭管他燕王、雍王,你不想嫁,都有阿兄護著!」
房幽趁熱打鐵,又裝了一通被強權逼迫的小白花,與房淵罵了許久皇家,見他面帶倦色才止住。
她給熟睡的兄長掖了掖被角,方出了門。
湘蓮候在外頭,見她出來,連忙稟報查到的消息:「行一大師幾日前歸京,目下正於皇覺寺天柱塔傷上修養。聽聞尋他之貴客不計其數,他放出消息來,所求者須得親自徒步登山,方可見面。」
房幽拳頭捏緊。
天柱塔共有台階九千級,有「登山千里,扶搖直上」的用意。能進出皇覺寺之人,非富即貴,即便有所求,又怎會親自登那九千級台階。
行一大師這是在閉門謝客。
以她的身子骨,爬上去,大抵半條命也沒了。
房幽抿唇,問:「可打聽到燕王近來在做何?」
湘蓮道:「聽聞燕王殿下被派去京北皇陵監軍,仿似還未回京。」
自那日她與湘元被燕王支使,她二人便覺察出女郎與其關係不簡單。為防女郎要用,她便時刻注意那頭的動靜,比對雍王府還要上心。
前些日子已莫名為女郎冷待,為了自個兒,也為了家人,她接下來一定要做好分內之事。
房幽嘆一口氣:這消息本就是裴焉給的,她總不能事事都指望他。
她道:「給我準備行囊,明日我要登山。」
湘蓮微微張嘴,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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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骨碌的車輪聲壓過無人大街,徑直往京郊寺廟而去。
房幽穿著一身輕便衣裝,為防礙事,衣擺裙角皆已束起,長發也編成長辮。
她正在細看皇覺寺地圖。
進了寺門,拜過大殿上的菩薩,便要從後山小院往天柱塔而去,車夫、侍衛、婢女皆要止步。
也就是說,房幽須得獨自一人上山。
湘元不放心:「女郎,不如還是跟主君商量一番……」
房幽瞪她一眼:「作甚多事!你是覺得,我阿耶的身子骨比我強些,想讓他去走這九千級台階?」
房鶴明大器晚成,兩個孩子出生的年紀也晚,如今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
他平日裡官場應酬多,又是文官,走兩步路便喘的人,指望他爬山,不如指望他把行一大師請到家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