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是本能,刻在基因里的相斥。
所以說真是天衣無縫的計劃。
聞佑已經做好自己成為惡鬼的準備,仰躺著望著床板,踢踢踏踏的奔跑聲漸近,還伴著細微的抽噎聲。
他還沒出來嚇人呢,在哭什麼。
摔門聲,很快床板上迎來重重的一聲砰,大概是對方一路逃跑到房間裡,以為裹上被子便會萬事大吉。
進入熟悉環境,小孩的哭聲瞬間放大。
聞佑聽得心煩異常,喪失思考能力只在一息之間,反應過來前,身體已經先行爬了出去,眼陰冷地盯著床上的人。
下一秒,就要衝過去捏碎她的喉嚨。
所以說天師和鬼的互斥寫在基因里,不容違背。他那時候迫切地想殺掉她,現在,她重新走向成熟,回歸天師身份,當然也會不可遏止地想逃開,儘管他們擁抱過接吻過,做過那樣多親密的行為。
要體諒,聞佑想,腿卻緊緊壓住林玖的,掌心也用力攥住她的兩隻手腕,高舉過頭頂,預防所有逃躥的動作。眼沉沉,臉低伏著卻是張討好模樣:「不願意和我接吻了嗎?」
接吻。
林玖張開唇,腦昏昏沉沉地迎接,並不因為纏吻導致的缺氧,實在是大腦在加載的信息太多,一時之間難以消化。
沒有人告訴她成熟還代表著記憶回歸,斷斷續續的從頭開始上演,全是關於聞佑的,連那股近在咫尺的死亡預警都在還原。
從成年的角度回看童年,竟然是很九死一生的體驗。譬如她見到聞佑的第一眼,並不是沒有感覺到危險。
只是那會兒她時年四歲,見過的畸形惡鬼數不勝數,爬地上的黏牆上的,就是沒見過這麼像人的,臉白淨,睫毛長長,眼珠又和自己一樣的紅。對上的視線的那剎那,她哭也忘了,只眨巴著眼脫口而出——
「好好看。」
對方正欲抬手的胳膊一頓,人僵在原地,好像這輩子沒聽過這種鬼話。
林玖尷尬地摸摸臉,鬼知道自己會突然這麼沒禮貌地說話。幾秒過去,她後知後覺道:「你為什麼在我家裡?你也在躲鬼嗎……」
雷雨天氣,她睜眼時在客廳,家裡所有人都不在,除了在地上緩慢挪動追她的畸形鬼,五六隻,長著咧到後腦勺的嘴,簡直不要太方便吞小孩。
只有房間裡是最安全的。
林玖還在小聲叨叨,就聽見閉緊的門傳來暴躁的撞門聲,當即便沒了音,臉也揪成一團。
本來便害怕,莫名出現在臥室里的那位竟然扭過頭,直直地朝門邊走,一副要開門送死的架勢。
她小時候便掌握皮毛的語言藝術,飛速下床,三步並作兩步地攔住他,抓住他的手腕,耐心道:「外面有鬼,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我們不要開門。」
「我就是鬼。」對方面無表情道。
「那也要注意安全。」林玖根本沒信他的鬼話,從來沒有鬼會和她是一樣的紅色眼珠,「我擔心你。」
手卻被掙開。
「擔心?」他低聲重複,嘴角嘲諷似的扯出一抹笑,「他們打不過我。」
幾分鐘後。
他帶著滿是血的一雙手回來,滿身腥氣,棺材臉半點沒變,到這裡正常小孩也該識時務的尖叫跑開了,奈何林玖苦丑鬼良久,見到對方刻意留在走廊的屍體殘骸,眼睛反而亮晶晶的像星星。
這麼能打……是鬼她也認了。
林玖十萬分的真心誠意道:「我們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吧。」
也怪不得會被詬病花言巧語。
只是現在她的唇被堵住,過分灼熱的舌頭在一寸寸燒她的口腔,侵占著,所有的不安都要舔吻攪弄破碎,哪裡還能讓她說出半句話。
一直親下去就好了。
這樣她永遠不會說出他不願意聽到的詞。
竟然還不放棄。
他的舌頭被契而不舍地向上頂,林玖一定要留開縫隙可以說話,為此甚至不惜格外甜膩的嗚咽,直到他終於肯分開一些。
難得可以呼吸,林玖眼神閃了閃,還沒發出連貫的音節,又重新被手指探進去,說話便重新飽含春情,濕漉漉的含糊:「嗯……我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了。」
「啊。」聞佑眼浮著淺淺的笑意,垂下眼時便消失了,「那麼,還喜歡我嗎?」
林玖輕輕咬了咬他的手指,當作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