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線一般,一小撮火焰悄悄地從她腳下燒起來,順著陣法的線,無聲無息地朝某個方向燒去。
它燒向了張自春。
被燒的這位毫無察覺,他旁邊跟著的徒弟被嚇傻了,尤其之前那位被他拎出來的青年,抖著手便要去拉師父:「快出來!!」
張天師一把推開他,目眥欲裂地吼道:「滾開!」
好像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在往身上涌,他從來沒這麼無所不能過。
他腿彎猛地被人踹了下,踉蹌地翻倒在地,好半晌都無法動作。好容易找回力氣,張自春瞪著雙兇惡的眼找罪魁禍首時,一扭頭,是孟琳那張氣到扭曲的臉。
「這是什麼陣法?」她冷聲道。
張自春開始大笑:「當然是讓我們重獲新生的陣法——怎麼,你現在才要心軟?來不及!」
孟琳臉色鐵青,她活了好半輩子,調查來調查去,竟然到林玖有異樣才看出陣法的端倪。
是的,陣法是可以移走林玖的紅瞳,但只是讓她再也見不到鬼,而那些孤魂野鬼,照樣能夠傷害她!
一旦成功,林玖會立馬變成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佳肴……必死無疑。
張自春顧不得什麼體面,就要站起身往回走,但孟琳用力太狠,他竟然沒法站起來。
不,她只是個老太太,不可能有多大的力氣。
但雙腿確實無法使力。
張自春驚惶地回頭,手剛觸上小腿便猛得彈開,隔著衣褲,他的腿麵皮膚也燙得驚人。
他尖叫起來。
孟琳冷冷地看:「活該。」
張自春啞著嗓音,直接撕破臉面:「你現在裝什麼好人?你查了那麼久,敢說沒發現不對?你要是能直接接受她身上的天賦,我還能再敬重你一聲師姐!」
他說話瘋癲,明顯被魘住。
要和他做和音,陣法邊緣,男鬼低低笑起來,橫插在噪音里的一道悅耳聲音。
眾人這才將目光從張自春身上轉移到他,但來不及,在冗雜的圖案中,殺鬼的陣型越來越黯淡,另一種圖案亮起來。
陰風四起,幾乎無人能站穩,更遑論睜開雙眼。
孟琳和張自春被彈開,滾摔在地上。張自春幾乎折斷一半身子,而孟琳重重咳嗽幾聲,又強睜著眼看向陣法。
男鬼站在陣法中央,林玖被他擁在懷裡,安靜得像睡著了。
他垂眼掃視眾人,眸色淡淡,周圍卻陰森更甚。
「生死契。」孟琳看著陣法的圖案,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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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玖再醒來時,人躺在病床上,手背掛著點滴,周圍熟悉得令人有些恍惚。
病床邊站著師席聲,他似乎是湊巧過來,嘴張著,一副驚嚇過度的模樣。
林玖揉了揉眉骨。
手機貼心的就放在枕邊,她急匆匆打開攝像頭,直對自己的眼珠。
「林玖!」師席聲終於找回聲帶,「你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發現自己還是紅眼睛的林玖快去世了。
「沒事。」她說,「那儀式……沒成功嗎?」
師席聲不做聲,只摸了摸臉,吞吐道:「我去找孟天師和你說……」
林玖心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兔子似的溜走了,留下林玖左顧右盼地找了一圈。
「你在嗎?」她沒發現同房的病友,於是小聲喊了兩聲。
沒得到任何回應。
只過了十幾秒,孟琳便推門進來,神態疲憊好像一晃衰老了好幾歲,開口便是聲道歉。
她原原本本地解釋了一遍,最後沉著聲道:「究其原因,還是我太過貪心。年歲既長,也該接受一切。」
最初幫忙,只是舉手之勞,但見到林玖後,被那雙紅得透亮的眼眸攝住,立馬想到張自春曾經和她提過,「可以占為己有」的說法。
所謂幫她驅鬼的香水瓶,也是催化她紅瞳成熟的藥劑,符咒倒是真心實意的好符,卻也是為了保護她的眼睛,並沒有多少出於善意。
孟琳很難剖開自己的陰暗面,只說:「你放心,張自春的腿不會再好,我今後會離開遠山,直到找到能解除你和那惡鬼契約的方法。」
林玖以為陣法失敗已是壞消息的極限,沒想到還有內容,她沉默幾秒:「……契約?」
「他動了陣法,你們等同於……簽訂了生死契。」孟琳抬起頭,「同生共死,痛覺共享。」
「……什麼?」
林玖表情僵住,立馬想起張自春曾經說過的條件:「是因為……我拿了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