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樓地段很好,步行兩百米就有地鐵站。
顏芯把卓昱送到了站口。
卓昱把傘接了過去,全程傘面向顏芯這邊傾斜,沒讓她淋到一滴雨。但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不對顏芯剛才的建議提出半點感想,就像不存在一樣。
顏芯猜他都要恨死自己了,而在到達地鐵站口的時候,她又說:「你可以考慮一下。」
雙唇張了一下又再次緊緊閉上,卓昱咽回了差點脫口而出的道別,把傘柄重新塞回了顏芯手裡,兀自踏上了電梯,企圖將顏芯和她說的這些話都拋到腦後,再也不要想起。
他多希望他今天沒有來找顏芯。
可更糟糕的是,有好幾個瞬間他都在動搖。
就好像有另外一個自己在不停地和他說,不要管顏芯到底是怎麼想的,也不要管顏芯對他有沒有感情,這些都不重要,都沒關係。
就像他昨天做的那樣,至少先把她留下來,然後再想其他的。
但是他又想起了顏芯為他撐起的傘,倘若有一點點出自於關心,恐怕他當場就大腦發熱答應了。可顯然顏芯並不出自於關心,只是因為他是運動員。
是因為淋雨容易著涼,著涼容易生病,生病容易影響訓練,缺席訓練容易影響成績,成績不好會辜負國家對他的培養,最終說不定還要在國際賽場上丟臉這一連鎖反應。
所以不只是他,任何一個運動員都不應該淋雨。
他從來都不是特別的。
就算他努力過,顏芯對他有的只是對其他男人一樣會有的情.欲,他依然不是特別的。
真是要瘋了。
要不然就別勉強了,直接結束算了。
他在心底對著另一個自己吶喊。
地鐵往前行駛五站就到了體育學院,走出地鐵後這場雨還沒停下。
卓昱出發去寫字樓的時候還沒下雨,去地鐵的時候又有顏芯送他,一滴雨都沒有淋過。然而到現在,他終究還是要淋著這場雨走回學校。
但他沒有回寢室,用備用鑰匙打開了射擊館的大門。
槍擊聲很有節奏感地在空曠的場館裡響起,比白日的聲浪要更加強大,隔著降噪耳機都能清楚地聽到每一聲槍響,隨著時間越來越久,手臂都被震得發麻。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儘管他自認為狀態不是很好,但依然做到了連續三組全中。
不知不覺手臂已經麻到酸軟,他放下手槍甩了甩右手,自己簡單地按摩了一下,忽然想起來他還沒回喬利的微信。
喬利:【不是說好了晚上加練?】
喬利:【人呢?】
這兩條微信都是六點多發的,當時卓昱已經在寫字樓門口等著顏芯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復索性就掩耳盜鈴假裝沒看到了。
也幸虧喬利沒有給他來電話轟炸,要不然他除了對不起,似乎也沒別的可以說的了。
到現在,他終於可以回復了,【我在射擊館。】
喬利:【練多久了?】
卓昱:【沒多久,就一個多小時。】
剛剛十一點十分,輔導員已經開始查寢了,他居然還在射擊館裡加練。
做教練的最怕的就是隊員自己不上心,要是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就算家長和教練把嘴皮子說破了,那也練不出什麼名堂,還白白浪費了大家的時間精力。
但隊員自己真的足夠上心了,喬利又覺得無奈,也確實沒什麼需要說的了。
該說的他自己都明白。
喬利:【我和你們輔導員打個電話,晚點回去也沒關係。】
喬利:【也別太晚了。】
卓昱:【謝謝教練。】
因這兩句話,卓昱轉點才回寢室。
這時候顏芯也還沒睡。
她很少熬夜,除非加班或者人在外面泡吧蹦迪,一般十一點半左右就該睡了。
不過今天有點失眠了,她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很久都沒有睡著,眼前總是閃過卓昱紅著眼眶,說要對她負責的模樣。
然後心頭悶悶的,她甚至能聽到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一旦她注意到了這一點,心跳就只會越來越劇烈,連帶著呼吸也一起變得急促,卻很長時間內都平穩不下來,睡覺也只能說是妄想了。
她有點煩了,猛地一下坐了起來。
較大的動作幅度驚醒了陪床的十五,雙眼睜開了一條縫,然後打了個很大的哈欠。
像賴皮蛇。
「乖,繼續睡,我就起來喝杯水。」
她輕輕揉了揉十五的小貓腦袋,沒有開燈,就著窗外的月色走到客廳倒了一杯涼白開。
雨是十一點半停下的,未乾的雨滴在窗戶上留下水漬,看起來很不好清理。
如此的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