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名客棧是容朝的,無論是掌柜,是侍女,是廚子,是小二,他們都不是人,而是容朝制出的傀儡。
而現在……傀儡失去了活性,只能是主人遇上了什麼事。
薛遙知幾乎是想也沒想的衝出客棧,剛邁過那道門檻,失去某種約束的鬼魂,擠在一起,用貪婪的眼神看著她,似乎只要她踏出客棧一步,便要將她撕碎。
她的腳步頓住,然後回頭,便見燕別序還在樓梯口站著,安靜的看著她。
薛遙知又跑過去,問他:「你可以和我出去一趟嗎?」
「你要去輪迴谷麼。」
「我不放心容朝。」
燕別序說:「外面很危險,等天亮了再去,也沒多久了。」
薛遙知沉默了一瞬,她耽擱不起時間,也沒有再浪費時間上樓去找灼華的想法,她往後退了兩步,最後看了一眼燕別序,便往外沖——
果不其然,那些鬼影立刻朝著她鋪天蓋地的壓來。
她摸出針匣,細密的針如雨點般射出,每一根都準確沒入那些鬼影的印堂,須臾之間,便殺出了一條血路。
好在因為今日輪迴谷的異變,街上的鬼不算太多,薛遙知立刻瞅准機會,大步往輪迴谷的方向跑去。
燕別序難得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他本要不緊不慢的綴在薛遙知身後保駕護航,但薛遙知的那雙腿也不知怎麼長的,跑得飛快,鬼沒追上她,他也沒追上她。
薛遙知幾乎跑過了半座極樂州,才看見了黑壓壓一片的輪迴谷,眼前的漆黑幾乎如濃墨一樣,谷內也是一片寂靜,沒有透出絲毫聲響。
方才跑得太急,薛遙知彎了腰雙手撐在膝蓋上,重重的喘著粗氣,等到喉嚨里的鐵鏽味好些了後,她才直起身子,踩著漆黑柔軟的土壤,邁入輪迴谷。
剎那之間,如墜冰窖,尖利的叫聲炸響在她耳畔,她才驟然反應過來,這輪迴谷並非空無一人,這黑壓壓的……全都是鬼,他們都被困在輪迴谷中,唯一的目標就是撕碎這谷中的一切。
薛遙知隱約看見了兩抹熟悉的身影,鋪天蓋地的鬼影便朝著她撲來,袖中的針匣也因為鬼太多失去了效用。
靈魂撕裂般的痛楚席捲全身,薛遙知幾乎是在頃刻間失去意識,手腕被一抹冰涼攥住,燕別序將她拉出了輪迴谷。
熟悉的冰冷靈力將薛遙知完全包裹,她驟然回神,甩開燕別序的手,問:「為什麼鬼界的大門還沒有關上?!」
那些鬼全都在攻擊容朝!
還有鍾離寂。
「容朝明明幫了你們,你為什麼還要對付他?」
燕別序看著她疾言厲色的模樣,心中煩躁不已,聲音也有些沉:「你就是這麼想我的嗎?」
「那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啊。」薛遙知指著輪迴谷說道:「為什麼你們可以用長生花將鬼界大門打開,卻不能關上,反而有這麼多的鬼跑出來攻擊容朝?」
當初薛遙知離開鬼界走的是孟婆特地為她開的出口,當是借用了鬼界大門的力量,而容朝與她說過,鬼界大門就在輪迴谷中,兩種力量同源,薛遙知自然也能感覺到,這輪迴谷里,鬼界大門未關。
燕別序平靜的說道:「要對付容朝的不是我,是冥府中人,是閻王。」
聚魂陣消失後,按理來說鬼界的大門也會合攏,卻不知為何,反而還從裡面冒出了數不清的惡鬼,那些惡鬼似有禁忌,離不開輪迴谷,卻卯足了勁兒攻擊容朝,容朝一時無法脫身,被耗在了裡面。
鍾離寂此行低調,按理說不該輕易現身,但還是留了下來幫容朝。
而他,他自然不會管容朝,他巴不得容朝再死一次。
當然這話燕別序並不會對薛遙知說。
薛遙知已經信了大半,可是:「為什麼?閻王為什麼要對付容朝?」
「我不知道。」燕別序對鬼界並不了解。
「那現在該怎麼辦?」
燕別序回答:「鬼界大門不關,他們自然會被耗死在裡面。」
輪迴谷中隱隱傳來了劇烈的能量波動,有鬼被捲入合攏了一些的鬼界大門,只是聊勝於無。
薛遙知越發心焦,她知道自己衝進去也幫不上什麼忙,能幫他們的只有……
她說:「你去幫他們。」
「為什麼?」燕別序語氣冷漠:「這並非我的事,我沒有必要插手,今日之事,只能說明容朝命中闔該有這一劫。」
「可是……」
「知了,你當年也對寒時說過,不要介入他人因果,你忘了麼?」他反問薛遙知:「這於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反而是介入他人因果,後患無窮。
薛遙知沉默著,她看著燕別序,黑亮的眸子裡濕漉漉的,瞧著有些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