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還出著太陽, 晶亮的雨絲便從天邊飄零而落。
林靖撐開手中的油紙傘,將賀梅護在底下,「梅梅今晚可還回來小孤山?」
賀梅推脫:「芝麻大的雨點, 用不著……」
這次不等她說完,大作的狂風裹挾著朵朵濃雲,如同水墨恣意潑灑繪就的河流, 湍急地從西側的天際奔涌而過, 轉瞬間席捲了整片天空。
轟隆隆的雷聲中, 雨點滂沱傾灑。
賀梅:「……」這下她真就沒什麼話可說了。
見她吃癟, 林靖:「只有一把傘,瑾之送你下山。」
從這裡回去紅梅小築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若是到一窟鬼食肆, 一來一回, 可是需要整整一個時辰。
假如她自己回去,這個時間,應該還來得及去趟那間賣花的鋪子問問老闆關於曇花的事;可要是林靖相送,自然是去不了了。
見她不動, 林靖目露詢問。
賀梅下意識抬起腳步,繼續往山下走去, 林靖默契撐傘跟上。
賀梅:「你怎麼知道有雨?」算了算了, 下次再去問老闆也是一樣。
林靖:「今晨日出之前, 西邊便出現漫天紅霞, 蓋因水汽過剩所致。層雲由西方而至, 與日出後東方的熱氣交匯, 必然會轉為雨勢。」
用上畢生所學, 賀梅勉勉強強聽懂了他的意思, 胡亂點點頭。
林靖:「梅梅看路, 小心前側的水坑。」
賀梅靈巧地往前一越避開它,林靖顧不上自己,見此連忙伸長手臂,將油紙傘跟著她往前移動。
賀梅心中熨貼,嘴上卻忍不住嗔他:「你感冒了怎麼辦?」
可他顯然更執著於先前賀梅沒有回答的那個問題,「梅梅今晚可還回來小孤山?那朵曇花已然凋謝,今早,梅梅忘記將它做成飯菜了。」
天可憐見,她昨夜不過是在過過嘴癮,以此來沖淡初逢花開,便要面臨花謝的那種惆悵。畢竟現在不解其意,林晶晶他又不喜歡俗氣的人和事,她哪裡敢輕易造次?
賀梅望向周邊的山水,朦朧詩意,如詩如畫。昔日她想要追求的畫中人,如今就站在她的身側,似乎真的就要觸手可及。
耳邊,她的畫中人又道,「過些時日,臨江便要刮颶風了。梅梅不識天氣,瑾之放心不下。」
賀梅:「!颶風?」
聽完林靖的一番詳細描述,賀梅明白了。他所說的颶風,就是現代的颱風。
「你怎麼總不放心我?我一個人又能瞎跑到哪裡去?」她大大咧咧慣了,本想胡說八道一通,卻又想起林靖是個敏感,或者說在意自己的人,無奈換了種說法。
這段路明明那麼長,卻又在他的陪伴下,變得格外短,聊著聊著便已然到了食肆門前。
林靖不答,只是深深看她一眼,轉身欲走。
賀梅下意識拽住他的衣袖,「你剛才淋了些雨,喝碗薑湯再走吧?」
林靖斂下長睫,搖了搖頭,「不必,梅梅留步。」
送君千里,也終會有一別。
雖然有些不舍,但是她終歸還是鬆開他的衣袖,目送著他撐傘遠走。
西邊的雨點簌簌而落,東邊已然放了晴,七彩的虹橋架立在空中,是罕見的奇景。那道頎長的冰川灰色身影,隔絕在竹竿巷往來的人群之外,氛圍孤寂而清冷,一步步離開她的視線。
食肆繁忙的一天一如往常匆匆而過,賀梅並沒有如林靖所期望的那樣回去小孤山,心懷忐忑地過了一夜。
翌日一早,她心不在焉地逛了會兒草市,時不時便抬頭看看太陽,粗略判斷下時間。
一直等到估摸著花鋪快要開門了,賀梅急不可待直奔目的地而去。
「娘子怎麼來得如此之早?今日想要買些什麼?」花鋪老闆居然還認得她,熱情地和賀梅打招呼。
賀梅隨便買了一樣合眼緣的花瓶,放到櫃檯前,「上次掌柜的所講梔子花的典故,我有些沒有聽夠,方便向您請教一下,曇花是否也有這樣的典故?」
一盞茶的功夫後,她手捧花瓶,怔怔然從花鋪邁步出來,木然朝食肆走去。
除卻林靖所講的那個悲傷的花神故事通俗版外,花店老闆還零零碎碎地和她說了很多林靖沒有提及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