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一下,許夫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絕望,忙放下手背過身去,「你們都決定好了,我還能怎麼樣。」
她作勢要走,許妙愉卻叫住了她,「娘,您也覺得我做錯了嗎,是我害死了父親嗎?」
這個問題,從幾天之前,她就想問,可是母親一直都在忙,她找不到機會問,此時此刻,或許是她唯一的機會。
許夫人沒有回頭,不耐煩地說:「問這個幹嘛。」
許妙愉不依不饒。
許夫人終於回頭,她看著她,曾經她是又讓她驕傲又讓她煩惱的女兒,現在卻好像這麼也沒剩下了,只有痛苦,她想到另一張相似的面孔,那個人從此只能長眠於黑暗的地下,「你竟然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嗎?我離開之前說過什麼你還記得嗎,你又是怎麼做的?你怎麼有臉問出來?」
許妙愉「哦」了一聲垂下眼。
本來不該問出來的,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
如果不問,或許她還能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自欺欺人。
這會兒卻已經沒有傷心了,只似一潭死水,似乎什麼都已經不能激起她心中的漣漪。
不知為何,聽到這一聲,許夫人沒有覺得生氣,而是心頭好像被挖去了一塊,很疼。
她趕緊離開了,幾乎是落荒而逃。
「小姐。」紫蘇擔憂地喚道,明明已經沒有了激烈的爭吵,她卻更加心慌,尤其是看到許妙愉還能笑著安慰她時,反而更害怕了。
「我沒事,你準備一下,我們該出去了。」
紫蘇沒有問去哪裡,她瑟縮了一下,「小姐,太危險了,能不能不要去。」
有一件事,當夫人問起來時,她下意識地迴避掉了,現在卻後悔起來。
許妙愉輕輕搖頭,神情不容置喙,「你不願意,我就一個人去。」
第32章 匕首
落日時分, 天上又下起雨來。
自從許熠的靈柩回了長安城,城中天氣便一直如此,白天大多數時候都陰沉沉的, 偶爾有一線陽光穿過厚重的雲層,也會很快消失不見。
到了晚上,雨點便落下來,噼里啪啦, 打在每一個人心頭。
有人說,這是上天都在為許將軍的逝去而哀哭。
許妙愉打著傘在雨幕中穿梭。
若是老天真有眼, 不若不要奪去父親的生命,何必事後假惺惺。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雨之中,不久之後,當夜色徹底降臨,又有一個身影,沿著她曾走過的路小心前行。
那身影未打傘, 也沒有穿雨衣,但雨水好似完全影響不到他, 他的動作矯健, 不多時便越過千家萬戶,來到一條小巷。
巷中人家大都門窗緊閉,唯有一家門扉半掩, 他走進去,屋內點著燈,窗欞上映照出一個嬌小的倩影。
他急忙推門進去, 日思夜想的人坐在燭火之前, 素手輕抬剪下一段燭芯。
少女盈盈看過來,蒼白的臉色用脂粉也遮不住, 可她還是笑了,一如往昔,「你回來了。」
來者恍惚片刻,急忙上前,握住少女的手,不由心驚,她的手冷得好似一塊冰,「妙妙,你怎麼在這?」
許妙愉低眉笑道:「我聽說你回來了,特意提前來等你。」
來者疑惑,「你不是病了嗎,怎麼不在家好好休息?」
「小病而已,不妨事的。」許妙愉輕聲說道,「其實我過來,是想向你討要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許妙愉比劃了一下道:「你還記得你走之前,我給了你一把匕首嗎,那也是我父親送給我的禮物,如今父親不在了,我想將它要回來。」
來者神情瞬間低落下來,許久不見的喜悅從臉上消失,他自懷中拿出匕首,交到許妙愉手上,沉聲道:「這把匕首,我沒有用過,也沒有動過。」
許妙愉接過匕首,將其抽出刀鞘,刀刃乾淨而鋒利,的確是從前的模樣,她在燭火下仔細端詳著匕首,淚珠落下,打濕鎖骨,「他們都說,我爹是因你而死,可是我不相信,你告訴我,究竟跟你有沒有關係?」
來者垂首道:「妙妙,對不起。」
最後一絲希望也被打破,許妙愉閉上眼睛,淚水落到了匕首上,濺起淚花,然而此刻,她卻勉強擠出了個笑容,她看著他,慢慢靠近他,「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