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奶!」陳紀淮皺眉。
「有什麼話,吃完飯再說。」陳玉霞拍了拍他的肩膀,壓下陳紀淮的不滿。
一桌子菜做得豐盛,全程只有秦延益拿起了筷子。
「還是媽做的飯香。」秦延益苦澀笑了笑,「比多貴的健康餐都好吃。」
聞言,陳玉霞眉頭的褶皺又深了些,她沉默地又給秦延益夾了一筷子菜。
秦延益似乎吃得艱難,中間喝了好幾口水才勉強咽下去。
他察覺到來自陳紀淮諷刺的目光,很輕地嘆口氣,放下筷子,「阿己,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大意見,但是爸爸求你,看在我生病的份上,原諒我,好嗎?」
秦延益調出病例,診斷照片在手機屏上泛著幽光,「是食道癌……」
第67章
秦延益順著話題把他這幾年的經歷講了個遍,像台卡帶的複讀機。
無非還是投資失敗、合伙人背刺,期間還有幾次被坑得差點坐牢,幸好秦延益只是狂悖,並不是真的傻,他給自己留了保命的底牌,才堪堪脫身。
「總之,這些年稀里糊塗地過,等察覺身體異樣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秦延益把軟氈帽往後推了一些,從露出的腦袋頂能夠看出頭髮已經被剃光,「做了幾次化療,但……醫生說效果不明顯。」
「阿己,再給我一個機會吧。」
秦延益聲音沙啞,整個人被抽乾水分,乾癟地維持外在體面。
陳玉霞眼裡含淚,扭過頭不忍再看,她始終保持沉默,像是短暫喪失說話能力。
而一旁的陳紀淮卻無動於衷。
「所以呢?」陳紀淮掀起眼皮,陰影里藏著死死壓抑的冷懣,「秦總現在生病了,才想到我和阿奶,是要我們給您訂塊風水寶地?」
秦延益哽住,喉結艱難地滾動,「我知道你怨我,但我只是想萬一沒治好,就用所剩無幾的時間陪陪你們,盡我做兒子、做父親的責任。」
「……」
陳紀淮無語到發笑,他再次刷新對秦延益無恥的認知。
拋妻棄子、榨乾父母,這樣的人現在還敢一本正經轉過臉和他們講「責任」?
秦延益再次試探開口,「媽、阿己,我是認真的。我甚至已經把南城的老房子重新買下來了,咱們一家人就可以回家和爸團圓。」
「至於你們現在住的房子,左右也是老小區,不如找個好時機賣出去……你們放心,買房子的錢我分文不取!」
他舉起手發誓,臉上多了幾分鄭重,「我知道我現在說這個不合適,你們心裡肯定也犯嘀咕,但我是真心實意想重建咱們的家,想彌補我過去犯下的錯誤……」
「秦延益,你少在這噁心人。」幾句話窺察出男人的來意,陳紀淮看垃圾一樣看著男人,「以為你能再裝的久一點,到底是我高看你了。」
「秦總,我請你,帶著東西和人一起滾出我家。」陳紀淮推開椅子,劃出刺耳的拖地聲。
「阿己。」陳玉霞低呵,她扯著袖子讓陳紀淮冷靜下來。
「下午……去趟醫院吧。」陳玉霞慢慢地說,「既然生病了,總歸還是要好好治的。」
爭吵在老人的勸阻下停滯,可家中氣氛卻降至冰點。
陳紀淮不發一言地收拾餐桌,準備洗碗時,被秦延益討好地搶先。
沒和他搶,陳紀淮冷著臉去取阿奶的飯後藥。
看著陳紀淮沉默地遞來水,陳玉霞一把攥緊他的手,「阿己……他畢竟是你父親,如果、如果真的生了那麼嚴重的病,我們作為他唯一的家人,陪陪他吧。」
「……」
面對陳玉霞幾近懇求的眼神,陳紀淮感到無力。
他不明白阿奶為什麼能這麼輕易地忘記過去的苦難,就這樣原諒秦延益。
「喝完藥,午休吧。」
陳紀淮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轉身回了臥室。
陳玉霞怔怔地望著陳紀淮緊閉的房門,久久,嘆出一口氣。
—
廚房「嘩啦啦」的水流聲持續不斷,遮蓋一聲聲簡訊通知。
秦延益偷瞄了眼客廳,確認無人才敢打開手機。刺眼的屏幕上是一條條高利貸的催款通知。
他表情乍然陰寒,又帶了幾分畏懼。
午後的陽光暖烘烘地照進屋子,但水管流下的水流卻泛著透骨涼意。
秦延益再次瞥向臥室緊閉的房門,眼神幾經掙扎後擰緊水龍頭。
片刻,金屬碰撞的脆響從抽屜深處傳來,光暈透過窗戶將秦延益的影子投向地面瓷磚——他弓背彎腰,攥起薄薄一本證件往褲兜里揣。
在秦延益露出竊喜時,刺耳的來電鈴聲嚇了他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