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來看了眼,發現是楊思蔓的簡訊。
大概是太過出乎意料,對方連發了好幾個感嘆號。
楊思蔓用無比震驚的語氣告訴她,珠寶代言定了。
考察期一年,她是中國區的代言人。
「……」
以她目前的咖位,能拿到這樣的資源嗎?
陳樹淨微微出神。
「……姜辭舟。」她問走在自己邊上的人。
「幹嘛?」他語氣不冷不熱。
「你知道裴念要訂婚的對象是誰嗎?」
「……」
他安靜兩秒,像是忽然想到什麼有意思的事,笑了起來。
「你不知道嗎?」
她應該知道嗎?
陳樹淨用疑惑的眼神回應。
姜辭舟唇角弧度上揚,他用可憐她的語氣,慢吞吞開口道:「就剛剛跟你聊天那個啊,婁家大小姐。」
「……」
「這樣啊……」
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陳樹淨恍惚了兩秒,一不小心手沒拿穩,端著的香檳杯掉在了地上。
她那身昂貴的高定禮裙也沒能倖免於難,被潑到了酒。
-
晚宴結束後,藝人被安排在了酒店樓上的房間。
這會兒已經是半夜十一點了。
陳樹淨眸光一直停留在禮服被弄髒的裙擺上,好像在思考什麼。
姜辭舟剛才問她,裙子打算怎麼辦。
陳樹淨說:「不知道。」
「不知道?」他嘲諷地說,「這可是高定。」
「……能洗嗎?」陳樹淨說著連自己都覺得是廢話的問題。
姜辭舟斜睨她一眼,半開玩笑地說:「大小姐,你這輩子洗過衣服嗎?」
陳樹淨低垂著視線,輕輕嗯了一聲。
一開始是會洗的,只是後來有人主動分走了洗衣服的任務,她就輕鬆了好多。
十八歲那年倉皇推開裴念,當時身上穿的還是他洗的衣服。
陳樹淨其實夢到過很多次,那天少年滿*身是血地倒在雨里,罔顧那些看起來就很疼的傷口,直直看著她說,陳樹淨,你要一輩子愛我。
也夢到過他們一起去看電影,裴念想看的那部片子還沒下架。
裴念買了爆米花和可樂,兩人份的,這次坐在一起看電影,她沒有睡著。
……
物是人非。
陳樹淨醒來的時候依舊悵然若失。
夢裡的事,現實都沒有發生。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胸口像被什麼塞住了,堵得難受。
陳樹淨愛他。
但他們之間隔著好多,好多,她好像還不完。
當發現一生好像都還不清裴念給她的東西時,陳樹淨感到難過,她以為自己被困住,被謀殺在了這場少年時的風月中。
可實際上被傷害得一塌糊塗的,卻不是她。
十八歲的喜歡,能有多久?
陳樹淨當時這樣安慰自己,可她自那以後再沒談過戀愛。
裴念就像深扎在她心裡的一根刺,因為太過刻骨,她很難再喜歡上別人了。
刺帶來的痛是綿延無盡的。
從十八歲那年夏天潮熱的雨,延續到她成年後房間的化妝檯上,琳琅滿目擺放著的水生調香水,剖開陳樹淨那顆很會傷人的心,她的瘡口其實從未結痂。
陳樹淨說不要和裴念當朋友了。
陳樹淨說她不要裴念了。
陳樹淨硬下心腸,對裴念好差好差。
她做了很多口是心非的事,說了很多言不由衷的話。
可事實上,真正離不開對方的人是她,不是裴念。
他有好多選擇,不是非她不可的。
但陳樹淨是。
她幾乎是病態依賴裴念在她身邊的感覺,甚至可以說是迷戀。
然而喜歡這種東西,不是張張嘴說就可以的。
當時面對葉佟死後留下的一屁股債,以及血淋淋橫亘在他們兩人之間的矛盾——勒索、惡意敲詐、少年為她受的傷,還有她猝然失去血親的失落……這些通通都讓陳樹淨崩潰。
擰巴偏執的人,從沒想過會被包容原諒。
她在第一時間選擇了推開。
可直視他流淚的眼睛時,卻忍不住感覺那根刺,又一抽一抽地疼了起來。
現在也是。
想到裴念會像喜歡自己一樣去喜歡別人——
那樣濃烈的愛,也會投遞在別人身上。
陳樹淨終於明白,辜負真心的報應也要應驗在她身上了。
有許多個夏天,她都囫圇倉促地過完。
可天氣越來越熱。
她寄存在小賣部的棒棒糖,又要化了吧?
……
陳樹淨在床上靜坐了很久,已經不大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了,只是回想起來的時候,連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她像失了魂一樣伸手,用酒店房間裡的電話,撥通了那個許久未撥的號碼。
撥出的時候手心還有汗。